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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 粉身碎骨(2 / 2)




「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都是女武将吧?别做那种扫兴的事。」



「嘎哈哈哈哈哈哈。总有一天,贫僧会亲手送那个忘记女人本分的柴田胜家上西天。不过说到暗杀者,一个名为杉谷善住坊的神枪手正好在本山作客,就是他狙击了从越前逃回京都的织田信奈。」



正觉院豪盛吩咐一旁的小和尚,把狙击信奈后躲进睿山避风头的杉谷善住坊带到根本中堂。



杉谷善住坊正是之前在近江把相良良晴当成诱饵,企图狙击信奈未遂,后来又在云母坂连开两枪命中信奈的暗杀者。



然而……



「——别烦我,让我喝个够。」



被找来的善住坊正喝得烂醉如泥,眼圈泛黑地发酒疯。



「喂,善住坊。成功狙击织田信奈的天下第一神枪手怎么变成这副德性啊?」



「……我两次都没能杀死那个女人,还算什么天下第一神枪手……!我不懂,是我的技术不够成熟吗?或者不够成熟的是我自己……」



肚子挨了两发子弹,织田信奈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定是因为她身为女人却妄想夺取天下,所以佛耝才会如此惩罚她——豪盛大笑。



「……我这个人向来只会让猎物一枪毙命,看着猎物身受中弹之苦有违我自己的原则。不,其实我非常喜欢欣赏别人痛苦的样子,但是如果无法一枪杀死猎物的话,就不配被称为天下第一神枪手。」



「喔——像你这样追求完美的人,为什么会狙击失败?」



原本显得心不在焉的朝仓义景,突然对善住坊产生兴趣。



发现杀手也有杀手的美学之后,义景好奇地探出身子。



「只要瞄准脸的话,就可以确实置她于死,可是我……我无法对织田信奈的脸开枪。」



「喔?无法开枪?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丫头的笑容太耀眼了,当我瞄准她的脸时,内心就会产生一种像我这种蝼蚁之辈不可冒渎的感觉——我杉谷善住坊为何会心生这样的迷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善住坊越说越小声。



要是你当初射穿织田信奈的脸,事态就不会演变至此了!浅井久政出言斥责,却被朝仓义景喝止:「别说那种不解风情的话。」



「于是我临时改射她的肚子,那两发子弹应该确实贯穿织田信奈的肠子了,想不到那丫头还是没死……我杉谷善住坊居然连续两次暗杀失手,只能说织田信奈或许受到了上天无形的庇佑……」



看来这个男人已经没有用处了——豪盛搔着头低声嘀咕。



「你滚吧,贫僧豪盛不想养一个连女人都不敢杀的饭桶!说来说去,你根本是被织田信奈的美色迷住了!」



「我才没有那么庸俗!别小看我杉谷善住坊!」



「这表示这个男人也领悟到风雅之心了。」朝仓义景一边微笑,一边摊开『源氏物语』的华丽绘卷。



「我能够明白他的心情。在目睹到至高无上的艺术品时,不忍心加以破坏也是人之常情,织田信奈真的是这么美丽的女人吗?我很难相信现世中会有比『源氏物语』绘卷里描绘的公主还要美丽的女人。说到被源氏掳获的若紫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也多么想去欣赏北山之樱啊……年幼的若紫哭着寻找雏雀,那样的梦幻场景是否会在现世中上演呢……呵、呵、呵呵呵呵……各位,你们知道若紫和源氏相遇的北山在哪里吗?我搜集了各种相关书籍,现在仍然无法断定北山的真实地点,北山指的应该是京都北方的山,所以我个人猜测可能是鞍马山……你们觉得呢?」



(真是奇怪的男人,比起活生生的女人,他好像更迷恋绘卷里登场的公主。)



浅井久政眨着眼睛侧目看着朝仓义景端正的侧脸。



「光源氏给对现世绝望的我带来无比的希望。如果能像光源氏一样,将有着母亲面影的可爱少女带回家软禁起来,依照我的意思培养她,就能得到宛如若紫一样理想的女性了……呵、呵、呵呵呵。」



「义、义景殿下,风雅的话题先搁在一旁……」



「对了对了,对花心的源氏心存嫉恨,化为生灵将情敌纠缠致死的六条御息所也令人难以割舍,还有无法坦率向源氏表达心意,总是冷淡以对的葵之上,那股傲气也是令人心醉神迷。每当我读到葵之上被生灵纠缠所苦的段落时,总是难过得喘不过气。附带一提,源氏晚年迎娶的年幼妻子·女三宫是出名的爱猫人士喔,从猫神信仰大行其道的现代来看,女三宫可以说是走在时代的尖端。」



朝仓义景一提到『源氏物语』的女性,嘴巴似乎就停不下来。



浅井久政和正觉院豪盛都无言以对。



不过就在善住坊被僧兵们赶下山的同时——



打断义景自说自话的人物现身了。



「朝仓先生、浅井先生,猴子死罗,唯一遗憾的是他被炸得粉身碎骨,连脑袋都炸得乱七八糟——往后就由我来接替杉谷善住坊的工作吧。」



白净脸孔的少年阴阳师。



土御门久修。



他带着一群外型丑陋的低级式神来到根本中堂。



「不愧是睿山,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气』……式神们的力量也比在若狭的时候增强了十倍不止。」



简直就像百鬼夜行——豪盛看着成群的怪物笑了笑。



「这个小孩子就是土御门家的当主?又没有提回猴子的首级,还得意什么啊?」浅井久政此话一出,立刻被一匹长着翅膀的式神架住脑袋,连忙哭喊:「饶命啊!」



「猴子的脑袋被服部半藏用炸裂弹炸得支离破碎,他大概是很不想把脑袋交给我吧,呵呵呵呵呵。」



「我知道了,请快点把这只怪物弄走!饶了我吧啊啊啊!」



「等到消灭织田家后,要让土御门家重返京都,并且召集漂流在日本各地的阴阳师,让身为安倍晴明公直系子孙的我统领他们——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喔。」



「随你高兴,我也很想回到阴阳师和式神在京都横行的平安时代……京都将再次被中世的黑暗垄罩,这不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吗?」



朝仓先生真是通情达理啊~~土御门久修嘻嘻笑着。



「对了对了,我把那个明智光秀也杀掉了,就是曾经在朝仓先生那里作客,自尊很高却是个穷光蛋的宽额头姑娘。杀了她是不是有点可惜呢?」



「——这样啊。确实挺可惜的,如此才华洋溢的高贵少女就这么香消玉殡,如果她的额头再窄一点,就能成为我理想中的若紫……不过硬要说的话,她应该和胧月夜比较像。」



织田家最为棘手的两名重臣——相良良晴和明智光秀都被土御门打倒了。



以少数兵力镇守美浓尾张的斋藤道三,现在也夹在甲贺的六角承祯和东边的武田信玄之间,无法轻举妄动。



投入伊势战线的灌川一益也是一样,在六角家的防壁阻挡下,无法赶到睿山支援。



织田军表面上把睿山团团包围,实际上却是被孤立在众多强敌当中。



如果计算四国的三好一党再度登陆畿内,直捣形同空城的京都所需的时间——



「两个礼拜,只要守在睿山上两个礼拜左右,胜利就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嘎哈哈,我们赢定了,朝仓殿下。柴田和丹羽都是女武将,无法踏进睿山一步,更不用说发动攻击了!竟然想到和用睿山禁止女人进入的规矩,你的头脑真是聪明啊。」



「我身为风雅人士,只是不想把女人卷入腥风血雨的战争中罢了,女人这种生物……应该要软禁在家里,每晚替换各种不同的服饰供人欣赏、供人疼爱。呵、呵、呵。」



这个人感觉好恶心——还是小孩的土御门久毫不掩饰说出了心里话,不过朝仓义景不以为意,只是忧郁地想着:(这两个礼拜回不了家,真伤脑筋。睿山上尽是些无聊的男人,早知道应该把长谷川等伯一起带过来才对。)







京都本能寺。



客房。



一直照顾着信奈的曲直濑贝尔休,在宁宁的百般纠缠之下,只好对她说明目前的战况。



「不能进攻睿山又不能撤退,这太糟糕了。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假如良晴大人或光秀大人在的话,也许可以想到出人意表的计策。」



「足智多谋的半兵卫大人呢?」



「因为药效发挥的缘故,她暂时不会醒过来。不瞒你说,半兵卫的病情意外严重,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喔。」



「……这样啊……」



「至于半兵卫何时会醒过来,就要看她的体力何时恢复了。」



「呜……大家都身陷险境,还是小孩子的宁宁却什么都做不到。不甘心!」



「没那回事。宁宁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不断以井水净身祈愿,又到寺里参拜神佛百来次,你的心意一定能够传达给良晴大人和信奈大人的。」



「可是,信奈大人她——信奈大人的情况——」



曲直濑贝尔休低下头。



没错。



信奈的情况日益恶化。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目前发着高烧,不过余热终究会和体内的毒素一同消失,等到退烧之后,信奈应该就会自然醒来。



然而……



「因为高烧的缘故,信奈大人似乎一直在做恶梦。人心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恶梦使得虚弱的身体更加衰弱,于是又导致反覆发烧,所以信奈大人才会迟迟无法苏醒。再这样下去,信奈大人她……」



「请您务必想想办法!曲直濑大夫不是兼修东洋与南蛮医学的神医吗!」



「……就算是医师也无法干涉人的梦境啊。」



倘若继续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下去,信奈大人顶多只能剩一、两天可活了。



两眼目睹过无数人命的消逝,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曲直濑贝尔休,面对泪眼婆娑的宁宁,却也不忍心把这个事实说出来。



不过,聪明的宁宁意仍然意会到曲直濑没有说出口的真相。



「……公主大人已经……没救了吗……呜呜呜呜呜……哥哥大人,假如哥哥大人能平安回来的话……!」



本能寺里一片死寂。



彷佛化成黄泉世界一般。



就在此时,一名不远之客飘然而至。



「呵呵,老爷子,看样子似乎该轮到我出马了。」



身上散发着异国风情的强烈香气。



头上戴着乌头花发饰。



褐色的肌肤,高叉开到大腿根部的唐风服饰,以及一根长烟管。



绰号「毒蝎」的松永弹正久秀。



已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的久秀——



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出现在曲直濑贝尔休的面前。



「喔,松永大人?京都正盛传着你看到公主大人被狙击之后,就抛弃了织田家逃回大和的谣言喔!」



「呵呵,那是因为京都的说长道短之辈都很讨厌我,我这段时间是在为信奈大人调配秘传的灵药。」



此话一出,曲直濑贝尔休突然打了冷颤。



「弹弹弹弹正?你、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指着久秀问道。



这名越老越风流的色医师·曲直濑贝尔休,过去曾经和松永久秀合力编撰过房中术之书,当时曲直濑试图用花言巧语向久秀求爱,却被久秀以一句「我讨厌老头子」拒绝,而且还遭久秀下了芥子毒,连同垃圾一起被丢出多闻山城。每当想起这段可怕的黑历史,曲直濑总是心有余悸。



「听说信奈大人至今尚未从恶梦中苏醒,我想这个状况恐怕不是老爷子有办法处理的,呵呵呵呵。」



「所以弹正调配药物要给信奈大人服用?可疑,好可疑啊~~」



「没什么好可疑的。波斯相传的秘术中,有一种操纵梦境的秘药。只是在这个国家要凑齐药材并不容易,所以花了我不少时间。」



「喔——你说操纵梦境的秘药?」



「只要服下这个,公主大人就会从恶梦中苏醒吗!」



宁宁询问。



「是啊。这帖药可以终结恶梦,让人看见美梦。信奈大人将会看见打从心底盼望的幸福之梦。如此一来信奈大人便会恢复力气,高烧也会退去,自然就会苏醒过来。」



拜托您了!宁宁紧握久秀的手,不断低头恳求。



「宁宁,这个女人用的波斯药物几乎都跟毒药没有两样。就算能给人体带来一分的疗效,也会产生十分的副作用。如果服下那么危险的药物,恐怕只会给信奈大人虚弱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危险啊。」



曲直濑贝尔休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难以接受。



「那么,老爷子有办法拯救信奈大人吗?」



被久秀锐利的视线一瞪,曲直濑顿时不敢吭声。



如果再敢妨碍我的话,我就把你连同旁边的小女孩一起毒死……久秀的眼神中流露出这种威胁感。



「良药苦口,只要能够救活信奈大人的性命,一丁点副作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呵呵。」



「可是弹正啊,你那所谓的波斯秘药……有经人体实验过吗?」



「放心,我在自己身上实验过了。药效发挥的时候,除了做过『在多闻山城和信奈大人一边享用七彩香菇火锅,一边哈哈大笑』的梦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副作用,呵呵。」



听起来还真危险啊——宁宁说出这句话。



「弹正,你是因为摄取过太多药物和毒物,所以身体对毒素产生抗性,体质和我们常人不同,所以无法当成参考啊。」



至少保证可以救活信奈大人的性命,我用我松永弹正的脑袋担保——久秀眯起双眼,脸上浮现充满自信的笑容。



曲直濑贝尔休虽然内心仍然觉得不妥,还是做出了觉悟。



于是他让久秀一个人进入信奈的寝室里——



「真的没问题吗?宁宁有点担心。」



「嗯,这是个很大的赌注啊……弹正的药究竟会是良药,抑或是毒药……就要看信奈大人有没有天运了。」



「信奈大人,您竟然憔悴成这样……真可怜。」



久秀看到发着高烧病奄奄的信奈后,不由得泪从中来,紧紧握住信奈的手。



据说用种子岛火枪狙击信奈的犯人躲进睿山去了。



睿山是禁止女性进入的灵山。



也就是说,以女武将为主体的织田军无法随意上山搜索。



事实上,久秀有好几次向睿山提出「交出犯人」的要求,但是没有被对方当一回事,只得到「本山与不净的女大名毫无瓜葛」的回应。



不只如此,睿山还收容了浅井朝仓军,协助他们打拖延战术。



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都因为身为女武将的缘故,无法踏进睿山一步。



真是卑鄙……



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了。



久秀曾经有一段在京都的战火中失去家园与家人,结果被奈良兴福寺收留的过往。她在那里对僧兵们的堕落感到失望,也因此舍弃了求佛之道。



当然了,并非所有的僧侣都是破戒僧。严守戒律、德高望重的高僧也是存在的。不过,那些身为佛教徒却手持武器任意杀生、侍奉佛祖却抱持「女人不净」的傲慢态度,不守清规、沉沦在欲望之中的家伙,她完全无法忍受……



小时候的久秀不管是在京都还是奈良,都被僧兵们视为「异国孽种」饱受轻蔑。



所以她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学习枪法和使毒的招数。



回想起过去的体验,久秀心中燃起黑色的怒火,表情变得十分凶险。



「信奈大人,我弹正一定会逮住犯人,然后对犯人处以『锯引』极刑,那是一种把犯人的头部以下埋进土里,让路过的人用锯子一点一点锯其脖颈的刑罚,因为大部分的庶民都不敢做出如此血腥的行为,所以受刑人会被折磨很久才断气,这样才好,光是杀死他难消我心头之恨。竟然在信奈大人的冰肌玉肤上留下伤疤……我绝对饶不了那个人,说什么都要让他尝到比死还痛苦的滋味。」



久秀在信奈的耳际细声呢喃,同时把液体状的黑色药汁倒进天下珍品茶器·平蜘蛛之中,慢慢煎起药来。



「好了,请喝下这碗药,如此一来恶梦就会结束了。做一场快乐的美梦,一场信奈大人真正想做的梦。」



这孩子即使伤得这么重,变得这么虚弱,却依旧如此美丽……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久秀痴痴望着信奈的睡脸,把茶碗的边缘贴在信奈干涩的嘴唇上,缓缓喂信奈喝下药。



「……呜……呜……嗯。」







……



……



……



「猴子,快逃啊……!」



梦中的信奈仍然在化为地狱的金崎徘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不断反覆梦到的恶梦。



为了天下布武的梦想把相良良晴抛在金崎的信奈,自从被火枪击中昏倒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徘徊在金崎寻找良晴的身影。



「猴子,良晴!我真是个大笨蛋!如果你死掉的话,我又要跟谁一起迈向辽阔的大海呢?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算实现梦想也没有意义不是吗!所以……求求你,回到我身边……!」



信奈一边哭泣,一边在山路上奔驰。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翻过这个山头后,我又会再度看到猴子被狩猎落难武士的集团逮捕并且杀害的光景……



而且……每当看到猴子死去,我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真希望能结束这场恶梦。



如果活着就必须看到如此残酷的梦,那倒不如……



不过——



这次的梦却不是恶梦。



因为越过山头的另一端时,她看到了率领五百名殿后部队堂堂行进的相良良晴。



「……良晴……!?」



「哇!信奈?你你你你跑回来做什么啊?还有良晴是谁啊?」



「不就是你吗!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不成?你的智商该不会真的跟猴子一样低吧?」



「少、少罗唆!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叫我『良晴』,才害我吓得忘了自己的名字!」



「……良晴!!」



信奈奔向马上的良晴,无言地紧紧抱住他。



泪水不停涌出。



本来还以为是梦……不过这不是梦。



眼前的良晴是真正的良晴。身体既温暖,又带着一点汗臭味,而且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噗通噗通跳动——他是货真价实的良晴。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都无所谓了。



我的梦想是天下布武,然后搭船航向无边无际的大海,亲眼看看全世界,还有……



还有,这个宣称来自未来日本的奇怪男人,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对我说:「信奈,我比谁都明白这个国家需要你。就算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能理解你,也还有我理解你。」——在我的背后支持我。



这个感情是恋爱吗……又或者只是把他当成关爱自己的哥哥般仰慕呢?和自己以前对南蛮传教士抱持的感情是一样的吗……这点信奈还不清楚。



虽然还不清楚,不过,这个感情一定……



父亲大人……传教士大人……平手爷爷……蝮蛇……这个感情和至今为止我对喜欢男性抱持的感情有不一样的地方,有决定性的不同。



因为——



光是看到他的脸庞,胸口就会如此苦闷,这种感觉过去从来没有。



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我一定是……



「喂,信奈,你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啊?感觉你一反常态非常温顺,是吃错药了吗?」



「什、什么~~?我我我我我是担心你才特地跑回来的,你那是什么态度啊?」



「大将!真恩爱啊,咻——咻——!」



「回京之后立刻举办婚礼吧!」



「你们吵死了——!虽然说被软禁的浅井长政顺利逃脱,并且从父亲手中夺回了浅井家的家督之位,还帮我们打倒了朝仓军……在返回京都之前远足都还不算结束!更正,在返回京都之前战争都还不算结束!」



良晴让信奈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抱着信奈纤细的柳腰,一手牵着缰绳策马前进。



良晴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骑马的……信奈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问。



「对了,良晴,你说长政夺回了浅井家的家督之位,这是真的吗?」



「是啊,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殿后部队早就全灭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十兵卫她们也顺利返回京都了!」



「是吗……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吗?」



是啊——良晴用力地点点头。



「所以信奈,等到回京之后,再继续展开天下布武之战吧!朝仓家在浅井长政电光石火的攻势下举白旗投降,畿内地区再也没有人敢与你作对了!堺町的今井大叔也运来庞大的军事资金,织田军的兵力现在已经增加到二十万人之多!可以说是日本最强的势力了!」



「啊……嗯。不、不过,那个,之前我不是和你约好,如果你活着回来的话要给你赏赐吗?必须先实践那个约定才行……」



「啊~~你是说接吻的恩赏?时间宝贵,干脆我们就在这里……」



「慢着,不不不不行啦!士兵们都在看不是吗!?我、我、我从来没有和男人接吻的经验!一、一、一定要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行!啊,可是回京都后又会被万千代和六她们阻扰……!」



已经再也不会有人阻扰我们了——良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奇怪……怎么觉得丧晴的男子气概比平时增加了五成以上……这家伙以前有这么帅气吗?信奈不解地歪过脑袋。



算了,那不重要。别去在意那种事。



「信奈,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长秀和胜家都不会再阻扰我们了。虽然胜家多少还是会吃醋大闹。不晓得为什么,长秀好像打算替我们举办婚礼,目前正在京都筹备当中喔。」



「咦咦咦?等等,你是说……等一下!我我我我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你你你你你这只死猴子啊!更何况我我我我我们的身分相差那么悬殊!」



「真拿你没办法。」牙齿异常洁白的良晴拨了拨浏海,面带微笑地说:



「哼哼……在『金畸撤退战』中创造传说的我,现在已经是京都百姓和公家众眼中的大英雄了。人们都说配当织田信奈夫婿的人,放眼全日本也只有我一个!真伤脑筋……我对你这种只有外表漂亮,内在却任性又粗暴又蛮横又目中无人的罗唆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胸部大的女孩子——」



「吵死了!凭良心讲我的胸部也不小呀!至少比半兵卫大得多了!再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拘泥于女孩子的胸部?胸部只是为了哺育婴儿才存在的不是吗?你都长这么大了,难道是变态吗?」



胸部是男人的浪漫!良晴竖起大拇指,洁白的牙齿发出了闪亮的反光。



什么跟什么啊,无法理解……信奈噘起小嘴。



「不过连那个姬巫女大人都对我说『织田弹正就拜托你了』……我不好拒绝啊。』



既既既既然是姬巫女大人的请求,那就没办法了,拒绝的话就是不忠了——信奈拼命别开视线,支支吾吾地附和。



「你看,京都就在眼前罗,信奈。」



「啊……」



「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并且祝福我们踏上新的旅程喔。」



黄昏时分的京都——



热闹的庆典开始了。



恭喜啊、恭喜啊。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笑容。



接下来两人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公主大人就拜托你了。」



手持朱枪的犬千代。



「我我我我的公主大人啊,呜哇啊啊啊啊~~!」



「这样一来公主大人的幸福就有保障了,满分。」



胜家和长秀忙着收下堺町和京都民众不断送来的贺礼。



「真不愧是猿人……更正,相良前辈!竟然能掳获信奈大人的芳心,我十兵卫光秀越来越敬佩前辈了!信奈大人,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在庙会风格的摊位煎着章鱼烧的光秀,也放下手边的工作上前恭贺两人。



「婚礼是在南蛮寺举行,这次我将充当神父一职。」弗洛伊斯笑着说道。



喔,弗洛伊斯的胸部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壮观!良晴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后,立刻被信奈在脸上留下五道爪痕。



「不愧是日本第一美丽、高傲又强悍的信奈大人,良晴先生会承认您是天下第一美少女也是理所当然,我竹中半兵卫不是您的对手,还是当良晴先生的侧室就好了,呜咽呜咽。」



「哎呀,相良氏的好色程度真是非同凡响是也,没想到居然打破古老的规矩,迎娶啾己的啾公为妻……忍、忍。」



「「「不过小子啊,要是你敢对我们永远的偶像,首领出手的话,我们绝对会宰了你!!!」」」



「你、你们吵死了咻也!」



「「「好耶,首领吃螺丝了——!!!」」」



「为了不让哥哥大人对公主大人以外的女人花心,宁宁的辛苦监视总算是有价值了!宁宁可是促成这门亲事的头号功臣喔!」



接着浅井长政和信奈的弟弟信澄、元康、今川义元等人也陆续前来祝贺。



「料理也是要花心思,这次的婚宴料理承办人是我今井宗久,请各位不要忘记包红包。」



然后是今天的第二主角。



从美浓赶来的女方义父·斋藤道三。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信奈殿下,想不到老夫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义女出嫁的一天……老夫斋藤道三真是日本最幸福的父亲了。」



毫不掩饰脸上悲喜交织的表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三,用「佛陀道三」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



土田御前。



过去甚少和信奈有交集的——信奈的生母。



「吉,过去对你那么冷淡,真的很抱歉。我这个做母亲的,其实只是不想看见身为公主的你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我希望你能得到身为女性的幸福,所以才会对一心想夺取天下的你那么刻薄,不过从今天起有相良大人保护你,往后我们母女俩就可以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了。」



土田御前也流下了喜悦的眼泪。



这下子外部和内部的问题都顺利解决了——抱着信奈的良晴搔搔鼻子。



「那么我们走吧,信奈。还是说从今以后我应该叫你『吉』比较好?」



光是听到良晴说出『吉』这个字,信奈的心头就紧揪在一块。



为什么没看到松永弹正呢?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



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和良晴结婚了!



「等等等等一下!我还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到想嫁给你的地步!更何况喜喜喜喜欢不是有很很很多种吗『我对男人的事情一无所知,又没有谈过恋爱……我想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所以……!」



「喔~~这么说来你是讨厌我罗?信奈。真是遗憾啊,我被甩了吗……」



周遭众人不约而同地对信奈发出阵阵嘘声。



「我、我我我我哪有讨、讨、讨厌你呀!只、只不过,那个……毫毫毫毫无预警就说要结婚,实实实实在太突然了……!」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像你这种高不可攀的女人,我放弃了!我决定改娶超级美少女十兵卫当老婆!」



「咦?真的吗?这是我的荣幸,相良前辈!太棒了——————!」



当当当啷——南蛮寺的乐队开始演奏起南蛮式的结婚进行曲,满脸喜悦的光秀牵起良晴的手逃离信奈身边……



「慢着,十兵卫,你这个不识相的家伙在高兴什么呀——!良晴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吗?给我站住——!良晴是、良晴是……属于我的啦啊啊啊!」



砰——!



「大家快逃啊,精神错乱的信奈开始乱开枪了!」



「呜~~新娘化身成第六天魔王了是也!」



呀——呀——呀——



呜——哇——哇——



搞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如往常的结尾嘛。



真是的,织田家的成员全是一些吵吵闹闹的家伙……



……



……







「……那是……一场梦吧?弹正。」



是的——跪在枕边的松永久秀回答。



信奈醒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本能寺昏暗的天花板。



「我让信奈大人服用了可以终结恶梦、看见美梦的秘药,看情况十分有效,信奈大人很快便退烧,并且苏醒过来,真是奇迹呀。」



「……这样啊。」



「我刚才看到您露出了十分幸福的微笑,那是我从来不曾看过的可爱笑容,请问您做了什么样的梦呢?信奈大人。」



信奈无法回答久秀的这个问题。



她拼命压抑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悲伤情绪。



越是压抑,腹部的伤口就越疼痛。



不过真正难以忍受的痛楚,不是腹部的伤口……而是心中的伤口。



「……梦境终究是梦境,不是现实。」



她只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久秀似乎察觉到从美梦之中被拉回现实的信奈,内心又快要崩溃了。



因为信奈的脸色是如此苍白。



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信奈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那么开心过……那么庆幸自己诞生在世上,甚至感谢起以前从未相信过的神佛。



然而一切居然只是非现实的梦境……



我——



我打从心底渴求的是……



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平凡……却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为,相良良晴已经——



「呵呵。信奈大人,我看您的伤口似乎还会痛,请喝下这碗药吧。」



久秀缓缓喂信奈喝下新煎好的药。



飘散出强烈的香气,有如蜜糖般甜美的药。



「这药能让您的心情获得舒缓。」



「……啊……」



只是喝下一小口——



信奈的意识就变得朦胧。



「您会觉得有些困,但是不会真的睡着,而是会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美妙状态。每当遭人背叛,或是想起讨厌的往事悲伤难过的时候,我也经常服用这种药。」



「……弹正……我的头好晕喔,看不清楚……房间里的景象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呵呵。因为您是第一次服药,所以药效会比较强烈。不用担心,就算全日本的人都与您为敌,我也会站在信奈大人这一边。我会保护您不受任何人伤害,请放心。」



「啊、啊……弹正……我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世界了……好可怕……」



久秀轻轻抱起害怕的信奈,像是在照顾婴儿一样让信奈靠在自己丰满的乳房上,温柔地哄起信奈。



感觉好像被母亲大人抱在怀里……信奈在内心想着。



「用不着害怕,可爱的孩子……您有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信奈大人?」



「梦蝶……」



「那是一个唐国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庄周的男子,梦见自己变成了在天上翩然飞舞的蝴蝶。梦醒之后,庄周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到底是庄周做了一个变成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做了一个变成庄周的梦……」



「……实际上是哪一边呢?」



「呵呵。两者皆为真实,两者皆为虚幻,因为没有人能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搞不好梦境才是现实世界,这个世界只是梦境也说不定。所谓的幸福,说穿了就是人们心中的产物。既然如此,梦中的幸福也好,现实的幸福也罢,又有什么差别呢?当您觉得悲伤难过的时候……当您觉得痛苦想哭的时候,就服用我的药,前往梦中世界遨游。」



「……嗯……」



「我松永弹正会永远让您看见幸福的梦。」



「……嗯。」



「真是可爱的孩子。」



无止境的晕眩,无止境的「坠落」感,久秀用丰满的乳房牢牢接住坠落的自己。



温暖舒适的感觉。



既然得不到生母的爱,又失去了相良良晴。



干脆就这么永远依赖久秀。



即使如此——



撕心裂肺般的悲伤仍然没有消失。



因为——



这个世界果然才是现实世界。



没过多久,被久秀抱在怀里的信奈,便在朦胧的内心深处隐约察觉到这一点。



「……前田犬千代,从水坂峠回来了。」



曲直濑贝尔休和宁宁,带着突然从水坂崃返回京都的犬千代进入信奈的寝室。



「……犬千代……?你去哪里了……?十兵卫她们呢?猴子呢……」



刚苏醒的信奈还不知道织田军目前面临的状况。



犬千代简短扼要地说明了在信奈昏睡时发生的事情。



浅井朝仓军在若狭街道的进军,被相良良晴的殿后部队阻挡,于是改从琵琶湖畔的西近江街道逼近京都,目前正驻扎在睿山上的事情。



狙击信奈的犯人也躲进睿山的事情。



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率领返京的织田军包围教山,却因为灵山禁止女性进入的规定,迟迟无法展开攻击的事情。



在伊势率领分支部队的泷川一益和镇守美浓尾张的斋藤道三,都因为反织田势力的蜂起无法轻举妄动的事情。



「……猴子呢?猴子和十兵卫在哪里?在哪里?犬千代?」



目光涣散的信奈不断重复这个问题。



「……犬千代?猴子平安无事对吧?还有,十兵卫到哪里去了?」



犬千代、曲直濑贝尔休以及宁宁,都不敢对虚弱的信奈说出实情。



告知信奈实情的人是松永久秀。



「请再喝一碗药吧。」



为了预防信奈崩溃,久秀又端了一碗浓度更高的药让信奈喝下。



「弹正,那该不会是……万万不可啊,让信奈大人喝下药性如此猛烈的药……万一中毒的话该怎么办?」



「请你闭上嘴,老爷子。」



原本想制止久秀的曲直濑贝尔休,被久秀锐利的眼神一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我只是想让信奈大人放轻松而已。信奈大人?」



「……什么事……弹正……?」



「听说相良良晴遭到若狭的阴阳师,土御门久修率领的式神部队袭击,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连根骨头部不剩,前去营救相良良晴的明智光秀,也掉进了土御门制造出来的大地裂缝里,最后下落不明,多半也已经丧命了。」



「……这……这样啊。」



信奈两眼无神,微微点了点头。



久秀用手指轻抚信奈的脸颊。



「弹正,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的你,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曲直濑贝尔休诧异地发问,久秀则是面带微笑回答:「我的傀儡是很方便的耳目。」



看在现在的信奈眼中,



一切都是那么虚无飘渺。



这个世界才是梦境……一定是这样没错……



真正的我其实正在众人的围绕下,和猴子举行婚礼……不对,谁要嫁给那种色猴子。贵为尾张公主的我,为什么非得为猴子生孩子不可啊。



「……公主大人,清醒过来。公主大人不振作起来的话,织田家会毁灭的。」



犬千代向前探出身子。



哎呀……?莫非……这个犬千代……是真的?



神智不清的信奈对眼前身形摇摆不定的犬千代发问:



「……犬千代……是你吗……?」



下定决心亲口说出真相的犬千代点了点头。



「……我亲眼……看见了……良晴,死了,恐怕光秀也是。」



信奈的眼角依稀瞄到宁宁趴在榻榻米上哇哇大哭的身影。



「……哥哥大人……哥哥大人……宁宁多么想代替哥哥大人受死……!宁宁明明那么诚心向神明佛祖和猫神大人祈求……!」



崩坏了。



信奈内心的某种东西崩坏了,悲伤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涌上心头的是——



愤怒。



即使将自身燃烧殆尽也不会熄灭的强烈怒火。



「呵呵呵呵,可恨的土御门久修好像进入睿山,和浅井朝仓军会合了。您打算怎么做呢,信奈大人?」



「……进攻……睿山……」



要是做出那种会遭天谴的事情,全日本所有的佛门宗派都会与织田家为敌!曲直濑贝尔休紧张得大叫,不过松永久秀却在信奈耳边煽风点火。



「信奈大人,睿山虽然号称镇守京都鬼门的灵山,实际上却是扰乱京都的元凶。他们不但率领僧兵忤逆司掌日本神只事宜的御所,在南北朝动乱时期还与统治京都的足利将军家作对,近年来也有与法华宗争斗使京都陷入火海的纪录。小时候的我就是在那次的战火中失去家人和朋友。成天把『女人不净』挂在嘴边,实际上却放任那些宛如饿狼般的僧兵们为非作歹——」



信奈的双眼逐渐恢复生气。



不过在她眼中闪烁的光辉——



那是无法饶恕标榜正义却行事不正的伪善者——第六天魔王充满愤怒的光辉。



「信奈大人,该怎么处置睿山的酒肉和尚呢?呵呵。」



信奈点了点头。



「……放火烧死他们。」



慢着,就算是战争也该给人留余地——曲直濑贝尔休试图跟久秀讲道理。



不过——



「个性正直的好色老爷子是不会明白的。对那些男人来说,佛法只不过是能让他们恣意妄为的挡箭牌罢了,所有的宗教说穿了都是伪善,无论是睿山的僧兵还是奈良的僧兵,骨子里全都是一个样子,就连南蛮的天主教也不例外。任何宗教都是为了欺骗善良的信徒、为了让坏蛋们中饱私囊才存在的——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佛的话,相良良晴和明智光秀就不会因为浅井久政那种庸才的背叛,落到惨死的下场了。」



久秀的一番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信奈忘记腹部的疼痛突然站起身。



意识仍然朦胧不清。



房间的景象不停旋转。



身体使不上半点力气。



只有燃烧怒火的双眼带着一丝生气。



即使如此,这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怒意——



却是支撑身体虚弱的信奈唯一的动力。



那些态度高傲的尾张和尚们,口口声声说要为父亲大人祈福治病,结果念了一大堆经文后,父亲大人还不是死了,而且他们不但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还厚颜无耻地索取额外的酬庸。



最后还说什么「令尊在战场上杀生太多,这也是因果报应」之类的话,反过来指责刚过世的父亲大人。



当时要不是平手爷爷阻扰勃然大怒的我,早就一把火烧死那些和尚了。



不过这次——



这次一定要——



猴子。



十兵卫。



接二连三夺走我的梦想,杀死与我共有梦想的同伴……这个代价、这股怒气,我要彻底发泄在那群藐视女性、自称灵山守护者的家伙身上。



非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可是……怎么感觉好像还身处梦境中一样……身体……使不上力。



这是恶梦的延续吗?还是……?



「……这件事六她们是做不来的。由我亲自指挥全军……立刻带我到本阵去……万千代。」



在久秀的搀扶下,信奈好不容易才下达命令。



她把犬千代叫成长秀了。



如果是神智清醒的信奈,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我要把以佛法为盾胡作非为的睿山僧兵们,还有土御门、浅井朝仓,统统都烧成灰烬……」



空洞的话语彷佛是遭到松永久秀的傀儡术操纵脱口而出的台词。



但是无论如何,下达命令的确实是信奈本人。



而且就算意识朦胧,在信奈眼中燃烧的熊熊怒火,毫无疑问是属于信奈自身的情绪。



憨直的犬千代只能跪伏在地,回答一声:「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