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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姊妹(1 / 2)



通往大阪本猫寺的制海权究竟会由毛利方把持,或是被织田方夺去──



接下来这场海战将会是两军为此决战之时。



村上水军在摄津的尼崎港集结。



为了让水军旗舰迎接毛利的山阳方面军指挥官‧小早川隆景。



村上武吉和海盗们摆出多到不行的海味料理热情招待已经长成一位凛然少女的小早川隆景。



「村上名产焙烙烧上桌了,大小姐!」



将伯方产的盐与现捞的鱼贝类塞进土锅,并摆在石头上面用大火豪迈烧烤,那就是村上水军海盗们最喜欢的料理「焙烙烧」。



「来啊来啊,吃吧吃吧!」



「谢谢。呣呣。」



「大小姐虽然还只是个小不点,不过已经长成十足的美人胚子啦。」



「尽管她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搞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就是了。」



「不知道能不能当我的老婆啊。」



「对我们海盗来说,她是一朵高岭之花啦。」



「……如果有比哥哥优秀的男人,我会考虑。」



「大小姐,那条件太困难啦!」



「别像那个叫九鬼什么的,要在为时已晚之前找到老公喔!」



因为小早川隆景嘱咐的第一项策略完美成功,海贼们难免情绪高亢。



在这场欢宴进行时,村上武吉与小早川隆景一边从尼崎的海上远眺耸立于摄津的六甲群山,一边讨论下次的作战计画。



「一向行事慎重的大小姐这次打算亲自上阵吗?」



「和当时的严岛合战一样,如果未能在下一场仗获得完美胜利,我们就会陷入难以脱身的持久战,所以我要亲自站上前线作战。」



「喔,你打算拿下织田信奈的人头吗?」



「这场仗有一半是为了测试织田信奈是否具有成为天下人的资格。然而,由于本猫寺加入战局,情势有了变化。」



「本猫寺信徒与织田家的全面战争。这场仗如果拖越久──」



「天下统一的路就越远,而这个国家也会变得更加纷乱。父亲与哥哥并非期望那样的未来。」



「哼,陆上的人还真爱操心呢。」



「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再拖,时间所剩无几。如果统一天下的英雄不尽早出现的话,我认为这个国家将会被南蛮势力侵吞而消灭。」



「只要大小姐自己夺取天下不就好了。」



「……我没有那种资格,而且也没有能在脑中描绘出这个国家远景的能力。」



「振作点,要有自信。大小姐就是头脑太好,所以才会过分惧怕自己啦。」



毛利家的第三代家督年纪尚浅,如果哥哥还活著就好了──隆景抱著自己纤瘦到彷佛要折断的细腰喃喃自语著。



「大小姐,本猫寺的命脉在于大阪湾与通往本猫寺的木津川河口。现在我们尚未封锁木今川河口,这是为了让织田信奈水军先进入该处吗?



「是的,过去父亲曾经在严岛引诱陶晴贤的军队,并趁著暴风雨的夜晚发动孤注一掷的奇袭。有鉴于两家之间的国力差距,父亲将一切都赌在那场战役上,而最后也赌赢了。」



「织田信奈会像陶晴贤那样上钩吗?我曾经在堺町见过她一面,她的眼神很不得了,眼瞳里面像是有燃烧的太阳耶。」



「陶晴贤的下场、毛利擅长迫使对手进行海战的战术。就算织田信奈发现这两点,也只能乖乖进入木津川河口吧。」



「喔?」



「就算是上杉谦信、武田信玄领军前来也很难攻陷有杂贺众驻守的本猫寺。要是织田信奈打算以枪炮的火力与杂贺众抗衡,应该就会在堺町收集大量火枪。看来这场参战两军都装备大量火枪的大阪之战将会化为前所未见的惨烈战役。」



「只要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派村上水军从木津川河口进入大阪,毛利家就一定会获得胜利。」



总而言之,战况对抢得先机的一方有利,因此织田信奈已经没有选择战术的权力──隆景这么说道。



「不管织田信奈怎么做,即使明知道那是我方陷阱,也只能乖乖地防守木津川河口,好阻止村上水军增援本猫寺。」



「真不愧是大小姐,已经预测到对手的下两步棋啦。」



「不过,就像我们在播磨体认到的,织田信奈与其家臣团身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身为未来人的相良良晴,还有率领九鬼水军的泷川一益。」



「不用担心。我们村上水军的男子汉们会代替你哥哥守护大小姐的。」



「……感激不尽,一直有劳你们了。」



「没什么,大小姐是这个国家未来不可或缺的人才,也是将我们讨海人与陆上人们连系起来的贵重公主啊。」







播磨的三木包围阵中。



获得信奈授与召开茶会权力的良晴阵营中,被派来当茶道老师的千利休在本阵内摊开携带式茶会道具,默默地说:「……(大家要表现出可爱、美丽的气质,感情要和睦)」传授著「歌德萝莉」的茶道精神。



暂时管理相良军团的山中鹿之助与从丹波前来支援的明智十兵卫光秀,这两位公主武将对茶道精神毫无兴趣,双方正在激烈争辩。



「再这样继续等候主公的话会被敌人抢得先机,让主公的立场更加危险!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冲进敌阵了!」



难过的利休垂下眉毛默默地说:「……(不可以生气。要紧记歌德精神、萝莉精神)」然而鹿之助与光秀却不当她一回事。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



插图006



「你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才是包围敌人的那一方,干嘛特地冲进敌人的城里?那样只会被打成蜂窝而已。」



「没有问题。光秀大人只要静静坐著看就好了。请您好好观赏七难八苦、不才鹿之助的精采壮烈牺牲吧。」



「问题可大了!我才不管你想怎么样,山中大人万一就这么战死的话,会让十兵卫我被相良前辈骂耶!」



「不会!主公想必会赞赏鹿之助的忠义之心,或许会流个一滴眼泪吧……那位威风凛凛的主公竟然会为了我这种乡巴佬流泪……呜,呼~呼~呼~」



「咦咦奇怪啊。我跟你的想法……不,你的脑袋瓜里的东西完全不对头耶!你不是为了打胜仗才作战的吗?」



「光秀大人?你不过就是出身土岐源氏,身分高了点,嘲笑我是出云的乡巴佬也不太好吧?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吭声,请多骂我一点吧!」



「气死我了~!我没有那么想!别把人家当成爱刁难人的小姑啦!」



「称呼我为山中马鹿(笨蛋)之助也无所谓,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这种事吗?」



「越是被人咒骂,七难八苦就能把我锻炼得更强。来吧,千万不用客气尽情地痛骂我吧,呼~呼~呼~呼~」



「你为什么会兴奋起来啦!」



抱持「只要赢了就好~!」这种想法的光秀与基于自己独特价值观而追求自我毁灭美学的鹿之助非常难相处。



「光秀大人,总之先进攻吧。请看看地图。只要堵住这条位于三木城上游的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如此一来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的!」



「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工夫搞死自己啊。」



「当然是为了七难八苦!哼哼!」



「啊啊啊,不行了。跟这家伙在一起,原本能攻下来的城也会变得打不下来了!而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还在包围网打开出口免费送稀饭给三木城的士兵吃啊?那是怎么回事啊!」



「关于这件事啊。只要让饿肚子的人一下子吃太撑,就会使原先缩起来的胃炸开而死。那种死状很凄惨,是让人很兴奋的死法对吧。呼~呼~呼~不过稀饭对胃肠很好,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那种状况喔。」



「我不是在问那种事!包围城堡的我方进攻军竟然送饭给守城的士兵,这有什么意义啊!这样不就永远拿不下三木城了吗!」



「这都是主公的命令。」



「相良前辈的命令?」



「不要让士兵们战斗;不能让他们苦于饥馑而饿死;不要追杀逃跑的人;有人乞求食物就送稀饭给他们吃,尽量让他们活下来别害死他们。啊啊……主公多么温柔啊,我这就进三木城守城去。」



「呃──你如果敢叛逃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砍了你喔?」



「因为一点小误会就被同伴杀死,那种人生的下场很悲怆,感觉很不错呢。请务必这么做!方便的话就从我背后一声不响地挥刀,最好是偷袭啊!」



「啊啊,我的头开始痛了。虽然这个命令很有相良前辈的风格,只是如此一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攻陷三木城啊。」



「光秀大人,看著日本各地织田家诸将精采活跃的身影,而我们却只能随著三木城凋零,这种丑态正是七难八苦啊!」



「你是笨蛋吗!」



就在本阵充斥这种无药可救的不协调音时,身为总大将的相良良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喂──!信奈发布的新命令来啦啊啊啊!」



「咦?我还以为相良前辈你在堺町被村上水军杀掉了耶。」



鹿之助像是只啄米的鸡一样爬到良晴面前行了个礼。



「主公,好久不见!请看看这张地图。只要堵住三木城上游的这条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喔!」



「我们干嘛做那种事?先别说那些,我口好渴啊。」



「……(请用茶)」



「啊啊,谢啦利休!」



「……(第二杯)」



「喔喔。比第一杯热,更好喝。」



「……(第三杯)」



「这杯更热!让茶水温度逐杯升高,量却渐渐减少。不愧是利休,泡茶技术天下第一啊!」



「……(第四杯)」



「啊不用了,我已经喝饱啦。」



「……(我放了各种诡异的炼金术药物进去,想测试会对人类身心有什么样的变化,所以要喝十杯才行)」



「等一下啊啊啊!这是人体实验喔!?」



「……(我想用炼金术的力量让人长出本猫寺住持那种猫耳,应该不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用了!话说回来,十兵卫,将你的军团带到大阪来!」



「咦,现在吗?」



「与大阪本猫寺的决战即将开始了!」



「感~觉好像会跟前辈一起去送死,让人提不起兴趣耶~」



「主公竟然想比我早一步壮烈牺牲,就算老天允许,我鹿之助也不会允许的。哼哼!」



「对了对了,这个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气死人啦─!」



这两个人不用猜也看得出来感情很差啊──良晴有点被吓到。



「信奈的战略方针是这样的:尽管毛利军为了驰援三木城而在西播磨布阵,但由于大阪本猫寺接受足利义昭的号召而突然发难,战场主舞台便转移到本猫寺的攻防战。此时播磨只留下足利义昭和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则是率领村上水军扑向大阪,然而──」



良晴滩开畿内的地图,对光秀说明至今发生的事情,还有往后双方阵营的动向。



「前辈,地图上面到处都画满了叉叉!难道那些地方都同时发生一揆民变吗?如此一来胜家大人、长秀大人与元康大人不就无法动弹了?」



「是啊。目前摄津的信奈手边只有蒲生氏乡率领的旗本亲卫队、一益的水军等等,只有一小撮兵力。」



「咦?蒲生氏乡是谁啊,前辈?」



「是近江的名门世家‧蒲生家送到信奈身边的人质,现在则是成为了信奈的义妹,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只是个性过分纯真,反而比万见仙千代还要难搞啊。」



「啊啊,是那个老是在读古文书的鹤千代大人吗?」



「信奈称她为里奥,不是鹤千代耶?」



「信奈实~在没有必要依靠那种不懂他人辛苦的大小姐吧。」



「喂喂,你们不是同样出身名门世家吗?对氏乡好一点啦。」



「才不一样耶。十兵卫的血统高贵,只是失去城池后以流浪武士身分饱尝艰辛,见识过大风大浪。那家伙不过是整天埋头研究日本神话、不懂世事的深闺大小姐。做学问那套方法用在打仗、政治上可是行不通的喔?」



「原来如此啊。十兵卫看起来的确有很多人生历练,而氏乡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所以才显得纯洁无邪啊。」



「气死了──!先不说那些,摄津一带的织田家中坚武将应该会急急忙忙赶去支援吧?」



「每个人现在都忙著建造外城与堡垒坚守其中。本来是为了截断通往本猫寺的补给路线,如今四处却纷纷发生一揆民变,大家都无法轻举妄动,所以信奈身边才只有我刚才说过的那些兵力而已。」



特别是与本猫寺同样位于上町高地南方最前线的天王寺堡垒。如果该处一旦沦陷,包围战将会以失败告终──良晴一边卷起地图一边如此说道。



「真的就如同前辈先前担心的。自己国家的领民同时发起一揆暴动简直就是恶梦一场。」



「是啊,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杀害领民啊。」



「人民一旦被杀,该年上缴的稻米、税金都会减少呢。孙子有云:『应使百姓、商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喔,前辈。」



「不对,孙子没说过那种话,大概吧。」



想拜猫或拜别的就随你们啊,干嘛事事都跟信奈大人作对啊──光秀不悦地跺著地板。



其实我与信奈的丑闻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良晴实在是说不出口。



心中隐隐作痛。



「对了,说到摄津,最先想到的应该是笃信基督教的高槻城主‧高山右近吧?」



「高山右近这次反而不方便出手。他似乎一直很烦恼是否该让基督徒与本猫寺开战。」



「烦恼什么,乾脆就这样让基督徒与本猫寺信徒打起宗教战争吧。只要让信奈大人跟她约好,如果信奈大人胜利,就将属于本猫寺的寺院全部改建为南蛮寺,这样高山右近一定会眼睛一亮、上前猛冲的!一定会让摄津全境化为火海的!」



「呃──十兵卫?」



「让他们瞧瞧右近的实力吧!将异教徒一扫而空──!」



「拜托你学点看气氛的本事吧。」



「真失礼耶,我一向很会看气氛的!」



「现在大阪本猫寺驻守著拥有五千支火枪的杂贺众与毛利援军,后者似乎是以弓箭队为主力,而且距离大阪不远的尼崎港有村上水军,情况对信奈压倒性不利。」



「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会沿陆路支援信奈大人。现在就立刻启程前往大阪战线!」



那个……我呢?──鹿之助小心翼翼地询问良晴。



「不好意思,还请鹿之助你继续包围三木城。如果毛利军收复三木城的话,织田家就输了。」



「啊啊,在织田家正要展开赌上天下的决战时,就只有我一个人被丢在这个偏僻的三木。虽然是甜美到不行的七难八苦,但却太令人悲伤,实在是难以接受。反正我对主公而言只不过是旁系武将吧……呼~呼~呼~」



「气死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前辈!」



「呃,鹿、鹿之助吃过太多苦才会变成这种个性啦。她没有恶意,你就原谅她吧。」



「喔……算了,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



「总之赶快行动吧!时间紧迫!」



主公都特地来到三木了,不命令一下我这个没用的乡巴佬侍寝吗?──鹿之助不知为何全身发抖、一脸苦闷模样。良晴只对她再次下达「别让三木城的士兵饿死」的命令,之后随即起身离去。



没有时间休息,必须立即带光秀火速赶往摄津。



「拜托你了,鹿之助。摄津现在武将、兵力皆十分匮乏。尽管很想借用你的军队,不过一旦解除三木城的包围,毛利军就会一口气紧逼而来。如果吉川元春发动攻势,还请你带领尼子十勇士和相良军团的部队打退她,办得到吗?」



「是,吉川元春是我的仇敌,我很清楚她的本事,一切都交给我吧!」



这时候,利休无声地催促良晴:「……(收拾好茶室后我会慢慢跟上。请您尽快赶回去)」,随后便开始收拾起便于使用的携带式茶道用具。



半路上,良晴难得与光秀两人独处。



不过良晴因为太在意氏乡「割舍这段恋情!」的谏言,没办法好好应对光秀一如往常的耍笨。



「那个──我想向母亲大人介绍前辈是我的夫婿。」



「喔,很好啊?」



「气死了──!那种冷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前辈,难道你没听到十兵卫在说什么吗?」



「唉呀,糟糕!难道你母亲已经在等我们了吗?」



「母亲大人现在卧病在坂本城,不可能带她到这种地方来的。」



「咦?是、是喔。抱歉。」



「没关系。等到母亲大人痊愈后,我随时随地都会向她介绍前辈以尽早决定婚礼日期的!」



「惨啦,因为刚刚十兵卫稍微露出温顺表情而大意啦!」



「当我攻下丹波后,我就会毫不客气不由分说地立刻举办婚礼喔,前辈!」



「等等,我说,那件事──」



「得尽快嫁到前辈家里让母亲大人早日安心才行。」



又来这套,十兵卫还是没有进步啊──良晴苦笑著想,然而──



「……其实呢,坂本城的母亲病况加重了,现在情况很危急。」



「病况加重?」



「她似乎不断梦呓著想看到我的婚礼。曲直濑贝尔休医师说,如果她见到我结婚或许就能够康复了。」



「十、十兵卫?伯母生重病?这事很严重耶!」



「嗯,可能算很严重吧……只是呢……」



「既然遇到这么糟糕的状况,为什么你还留在播磨?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说出来呢?」



「山中大人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为了让我有喘息机会而擅自朝三木城发动不要命的突击。搞不好还会说出『只要我死掉,一切事情都能解决』这种傻话,然后毫不在乎地跑去毛利本阵送死的。」



「是有可能那样啦,但是再拖下去的话,伯母的病情就不妙了耶?」



「没问题啦前辈,十兵卫我在这种重要时期绝对不会擅离战场!明智十兵卫光秀只要是为了信奈大人必会全年无休、尽心尽力!」



「可是──」



「只要打赢就好了!本猫寺那群撕破和约的狡猾家伙,看我十兵卫一天就打倒他们!」



「这次弄个不好可能会演变成拖上好几年的持久战喔。」



「前辈是要我在母亲大人性命与信奈大人的天下间做选择吗!?难道前辈的意思是我无法同时兼顾两者吗?」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交给我吧。就算我这个样子,也是比前辈厉害得多的天才喔。等著看我的英勇战斗吧。无论是保全母亲性命,还是帮助信奈大人夺得天下,我一定都能够做到的!」



光秀强颜欢笑的态度清楚地告诉良晴,不管他说什么都动摇不了自身的决心。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该一直和十兵卫维持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吗?)



是的。



为天下万民发声的氏乡迫使信奈做出抉择。



我们三人的关系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暧味下去了。



(如果只因为无法与信奈结婚就选择十兵卫,这种胆小行径是最差劲的。)



良晴察觉到──非得做出抉择的时刻近了。



(虽然曾经发誓绝不放弃一切,然而我的心只有一个。若是先与十兵卫邂逅的话,现在我爱的人或许就是她了……但人生只有一回啊。)



我与信奈跨越了身分地位的高墙成为一对恋人。对于信奈天下布武的梦想而言,我的存在是个巨大阻碍。当我们的关系被公布在阳光下时,届时十兵卫会怎么想呢──良晴不敢再思考下去。







出师不利的信奈与九鬼水军继续待在堺町为决战进行准备。



诚如小早川隆景预料,被摆一道的信奈已经失去这场仗的主导权,只能照著隆景安排好的方向来作战。



胜家、长秀、元康、信澄被各地的一揆暴动牵制而动弹不得,相良军团也无法从播磨战线抽身。



在这个当下,唯一拥有行动自由的明智光秀部队,以及率领织田方水军的泷川一益,这两人便掌握了胜负的关键。



水军主将,一益的动向更是至关重要。



「各~位,本公主现在备受期待的耶。虽然至今的光彩都被小良还有小明掩盖,不过本公主的时代终于来啦!」



一益顽固地将说出「我要去志摩结婚了」这种话、数次企图逃亡的九鬼嘉隆拦住,还接受畏惧村上水军之市民们「拜托了」「请你」「保护堺町」之类的跪拜请托,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归顺信奈的津田宗及心想(我记得那位大人非常喜欢茶器),于是立刻将一益请到自己家里讨好她。当然,那不是津田宗及招待一益的唯一理由,另一个理由即刻揭晓。



听闻津田宗及要送她珍贵茶器的一益高兴地住进津田宗及的宅邸。就在这天,有两位客人来访此处。



两名客人在茶室的门前不期而遇。



这两位分别是身著南蛮风格黑衣、握著玫瑰念珠的蒲生氏乡;以及接到津田宗及「泷川大人在我这里作客,请您尽速赶来」这则通知、做雅致麻吕打扮的关白‧近卫前久。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不过气氛却很僵。



「哼,你这个基、基督徒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近卫背著一个用途不明的黑色大箱子。



氏乡则是一样拉著塞满古文书的拖车。



这种诡异的构图简直就像是在玩「找错误游戏」。



「我才要问你,堂堂关白背著那种东西来找织田家的家臣究竟有何居心?」



「跟你你你你没有关系!你把三神器之一的草剃剑带出热田神宫!真是大不敬的举动!」



「哼,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而且我已经把剑交给左近大人了。」



「应该还给御所啊!」



「下次再说。先不提那些,我要抛这个南蛮硬币啰。要不要用硬币正反面来决定会见左近大人的顺序?我赌正面。」



「够了,别想蒙混过去!……本官赌反面。」



「那我抛啰。好了,可惜是正面。」



「可恶啊啊啊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关白等人!」



于是信奈的义妹‧蒲生氏乡得以先行会见一益。







「喔喔,蒲生氏乡。这次你应该带茶器来了吧?」



「平安,左近大人。如果您要古文书的话我倒是有不少。『先代旧事本纪』如何?我也很推荐在志摩古神社获得的『大成经』给您的伙伴九鬼嘉隆喔,里头收录了圣德太子所写的预言书『未然本记』。」



「圣德太子的预言书?我才不稀罕那种可疑的古文书呢。本公主信的只有能够实际拿在手上的茶器啦。本公主现在忙著观赏津田宗及拿来的茶器。因为只能拿走一个,所以得慎重评价一番啊。」



「姊姊在前哨战败给了小早川隆景大人的计谋,现在大阪本猫寺已经变得难以攻陷了。这场战争光靠织田家的武力难以获胜,必须趁对方集结在一起时使用三神器发动『开启天岩户』才行。」



目前三神器全都在泷川一益的手上──蒲生氏乡将草剃剑、八尺琼勾玉托付给了一益。过去志摩西班牙岛上发生恶鬼骚动时,一益曾经为此将八咫镜带出伊势神宫,之后她表示:「本公主是伊势神宫的巫女嘛」将八咫镜一直放在身边、没有归还。



「如果不用三神器使姊姊成为新时代的神,这样就无法终止日本上的人类互相残杀。千万不可以让姊姊美丽的梦想被污血弄脏了!」



「现在姑且是把三神器凑齐了。不过,信奈没有打算使用它们喔。」



一益在拥有「信奈义妹」身分的氏乡面前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更别说她知道氏乡打算拆散信奈与良晴的恋情。



「说到底,难道信奈没有神器就无法战胜本猫寺吗?」



「应该很难光靠武力办到吧。不过只要使用神器,让信徒们见识到神的力量,因相良良晴丑闻而失去民心的姊姊就可以获得以信徒为首的领民支持了。」



「那么,她跟小良的恋情要怎么处理?」



「姊姊要成为终身守贞的神圣处女王,所以得让相良良晴主动退出。鉴于他过去立下的功绩,我们可以好好厚待他,让相良良晴在堺町当织田家的专用商人,并随便他开后宫,然后他就会彻底忘掉姊姊了。」



「虽然你看起来没有说谎,不过看你对那些古老神话与宝物调查东调查西的,让人感觉你的背后似乎有人指点。特别是关于你如何获得勾玉,这点就相当可疑耶。」



一益趁著氏乡弯腰打算喝茶时迅速将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



「究竟南蛮传教士为什么会透过村上水军送你勾玉?」



氏乡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自动回答一益的问题。



「……上帝会的新任日本准管区长‧加斯帕尔大人是一位勤于调查世界各地神话传说与宝物的人。他对以三神器为首的日本宝物所知甚详,也知道真正的勾玉沉在坛之浦的海里。加斯帕尔大人发现这点后,就故意被村上水军抓住,让他们打捞起勾玉。」



「为什么他不自己使用勾玉,而是要拿给你?」



「只要让身为日本女王的姊姊凑齐三神器、发动能与天照大神匹敌的奇迹,她就可以成为人界之神,本猫寺的信徒也会臣服姊姊。加斯帕尔大人说:只靠王权不能结束乱世,日本的王必须同时获取神权,那才是终结日本战乱的唯一出路,而我的想法也与那位大人相同──」



就在一益将手掌贴上氏乡额头的瞬间,氏乡片段的记忆也流入一益的心中。一益原本认为她只是个在近江名门世家长大、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然而,氏乡那一段又一段的混乱记忆实在是太过于凄惨。



侍奉蒲生家的六角承祯与足利将军争夺过京都的支配权,随后又立刻与三好家开战,又与北近江的浅井久政交战、迫使对方臣服,并将猿夜叉丸和其母抓去当人质。



近江在国内与邻国间充满无止尽的战争、内乱、饥荒、阴谋、暗杀。



再加上君主六角承祯的好色曾经多次引发悲剧。最后他甚至对一般的女性失去兴趣,转而对幼女下手。



年幼的氏乡自己就差点在观音寺城的房间被六角承祯以君主命令为藉口玷污。



「鹤千代,你真可爱啊。虽然我正值壮年,可是内心却垂垂老矣。整天为了争夺京都而打仗、玩弄阴谋,让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而不想接触战争。特别是盘据于京都的妖女‧松永久秀那种人,我绝对不要再碰上她了。女人真是充满魔性啊……可是幼女就不同了。」



六角承祯双眼布满血丝喘著大气,抓住氏乡织细的手臂将她压倒在地。



「鹤千代呀,即使我想藉著鱼水之欢逃避一切,也已经没办法再对成人女性有反应了。那些家伙不知道何时会对我下毒以夺取六角家。我现在只相信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了。能不能用你那纯洁无暇的灵肉抚慰我这个可怜老人呢?」



他那沙哑的撒娇声、粗糙的肥厚手指,以及有如未知野兽的饥渴眼神,在在令年幼的氏乡感受到极大恐惧。氏乡心想:这个人已经崩溃了。



幸好氏乡的父亲‧浦生贤秀及时赶到救回了她。如果贤秀多想了一会儿而没有赶来保护氏乡──氏乡就会落入那个丑恶男人之口,并成为承祯的玩物吧。而且只要遭到狎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恶梦将永无止息。



即便是被誉为「近江第一美少年」的猿夜叉丸也因为不堪被承祯屡次侵犯,最后逃到了小谷城。



而那位六角承祯与其子更因为突然残忍杀害六角家宰相,而被家臣逐出了观音寺城,致使近江一时陷入了无政府状态。这场「观音寺骚动」也是承祯的好色所引起的。承祯为了夺取宰相的年幼女儿,进而命令属下杀了他。



氏乡希望六角家最好就这样灭亡。



不过氏乡的父亲‧蒲生贤秀让六角承祯与家臣团和解,将承祯请回了观音寺城。这是因为国家一旦陷入纷乱,首当其害的就是苦于饥荒的领民。



田地遭毁、遭遇饥荒的领民。对人世绝望而入信本猫寺,最后却在一揆暴动中死去的流民。看不下这些百姓受苦的蒲生贤秀积极说服著氏乡。



他说:尽管无法原谅承祯那种可恶的恶王,但国家还是需要有王管理。如果没有王在位子上,这场乱世将永无宁日,领民将会变得更加不幸。父亲我一定会赌命保护你的贞操,所以希望你同意为了领民而将承祯迎回观音寺城的此举。



氏乡虽然泣诉:「我不想再与那种禽兽有关系,连碰都不想碰」但仍然同意了父亲的话。氏乡之所以会开始探寻「神」,就是因为她对六角承祯那种「人类的王」感到失望。



日本分裂成六十几个国家,出现了无数个王。有优秀的王,也有暴虐无道的王,但谁也没能统一日本。身为「王中之王」的足利将军已死。民众对人类的王感到绝望,对毫无明确目的、大义,只为一己私欲而打仗的武家感到失望。之所以不断有信徒加入本猫寺,并不断地引发一揆民变,就是因为他们希望追求超越人类的存在──即「神」所赐予的救赎。



流入一益意识的氏乡记忆就在这里中断。



下一个浮现在一益脑中的影像,是骑著马率领庞大兵力在近江街道上行军的信奈身影。



她的瞳孔有如太阳般炽烈燃烧。



「我终于找到地上的神了」──氏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情感。



接著。



杀吧──氏乡有如惨叫的祈祷刺进一益的耳里。



一益将手抽离氏乡的额头。



她再也看不下去。这些记忆已经超过她能够忍受的极限了。



「……左近大人?」



「……没事。我接受你获得勾玉的那些来龙去脉,不过『开启天岩户』真的是战争用的兵器吗?如果不是的话该怎么办?」



「我很确定这点,只是……」



「只是?」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开启天岩户』有九成可能性是发射光线的神话时代兵器。既然还没有发动证实,我也没办法百分之百肯定。有一成机率可能是意料之外的其他效果。尽管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效果,倘若我的猜测有错而导致姊姊陷入危机的话……虽然基督徒不能自杀,到时候我也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我明白了。你没有欺骗信奈的意图,不过你或许可能被那个加斯帕尔骗了。来自地球另一侧世界的南蛮人竟然对三神器如此熟悉,怎么想都很可疑。」



等一下,左近大人?你刚才使用了什么忍术?为什么我会在无意识间对你透露加斯帕尔大人的事情!?──氏乡问道。一益刚才窥见氏乡心中不想被他人得知的记忆,对因为长年争战、内心遭到侵蚀的六角承祯所发出的狰狞粗喘感到害怕而颤抖,她勉强回答说:「这不是忍术,而是本公主与生俱来的他心通之力」。



「与生俱来的……?除非是天津神一族,难道说──」



「忘掉这件事吧,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他人知道的过去。本公主也会忘掉你的过去。」



「……左近大人……?」



氏乡离开后,接著换近卫前久走进茶室。他抱著一个巨大箱子恭敬地说:「今天会面的事情请您不要外泄」。才刚体验过氏乡记忆的一益其激动情绪尚未平复。虽然她想躺下来休息,但是时间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黑牙男,那个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以伴手礼来说也太大了吧。」



「泷、泷川左近大人。您千万不能被那个基督徒小姑娘骗了啊!」



「喔?竟然被关白称呼『大人』,本公主也总算出人头地啦。」



「织田信奈想将这个国家卖给南蛮,还企图夺取左近大人手边的三神器。那个人计画罢黜姬巫女大人、夺走神权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想太多了,信奈才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野心,大概吧。」



「她只是担心家臣团会谋反才没有透漏而已!」



「黑牙男,你的说话方式很恶心耶,别再用那种语气说话。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本公主有点累了。」



「本官再提醒您一下,千万不要透漏今天的谈话。其实本官曾经雇用一位影之军师,可是他现今却不听本官指挥,擅自进行他的阴谋,而且还利用从本官和津田宗及这边抢走的资金煽动各地的地侍作乱,使织田信奈与本猫寺的战争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导致这个国家逐渐步向比应仁之乱还要混乱的局面。」



近卫看起来那么憔悴的原因,大概就是离去的影之军师到处乱搞而让他心力交瘁吧。



「喔~~影之军师啊。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不过既然是黑牙男雇用的人,你就该负起责任啊。」



「就算叫本官切腹也阻止不了那个家伙了!」



「黑牙男欠缺的是兵力。那位影之军师应该是武家人士吧。是被信奈夺走近江领土而逃到甲贺、那个没志气的六角承祯吗?他只是趁著信奈离开时从甲贺一直进进出出而已耶。」



「不、不是。不是承祯,是更凶恶可怕的武将,承祯在那个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只会被他颐指气使啦。」



「不管他是谁都不用担心,最后会是凑齐三神器的本公主获得胜利。蒲生氏乡可是说了,只要使用三神器就可以战胜本猫寺喔。所以别担心啦。」



「不行,千万不可顺了那个基督徒小姑娘的意啊!泷川大人应该信赖的是这位大人!」



近卫轻柔地揭开携带的大箱子。



藏身在箱中的是位与一益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巫女。



「泷川大人,这位是您的亲生姊姊,姬巫女大人!」



织田信奈获得「勾玉」凑齐了三神器,开始与拥有全国无数信徒的本猫寺展开宗教战争。这一切的背后有著神秘南蛮传教士的影子,再加上影之军师舍弃了近卫和姬巫女,为夺取天下而失控暴冲。如今御所与姬巫女的存续出现了极大危机。面临这种闻所未闻的国难,无计可施的近卫甘愿冒犯禁忌将姬巫女带到泷川一益──这位凑齐传国三神器的「妹妹」面前。



姬巫女总是隐身在御帘之后,因此看过这两位长相的人寥寥无几。



在织田家相关人士中,察觉两人相似到宛如一对双胞胎的只有相良良晴与近卫吧。



「怎、怎么回事!?有另一个本、本公主?这是幻术吗?」



「……这是……」



姬巫女与一益双方都入神地看著坐在眼前的另一个自己。



「姬巫女大人其实是双胞胎。由于这种情况将会引起姬巫女之位的继承纷争,因此才依照御所的惯例,将妹妹送到甲贺的村庄。看来那位妹妹就是您啊。」



「不、不可能。黑牙男,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那么本公主不就是……」



「臣、臣惶恐!这是前两代关白秘密进行的处置。不光是姬巫女大人,连本官也是到前些阵子才得知这件陈年往事的!」



「骗人!别想唬我,黑牙男。我不信!」



一益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呜啊啊──!您是该发怒!可是亲情血浓于水,请您务必、务必向姬巫女大人发誓效忠、拯救御所与这个国家面临的国难。请您……成为第二位楠木正成公吧!」



近卫颤抖著匍匐到一益身边,拉住她的袖子。



一益怒吼:「不要!别碰本公主!」并猛踩近卫的头。



姬巫女则是用哀伤的表情注视著一益。



「我才不管那么多,本公主是侍奉织田家的武士。你们当初擅自把我丢到甲贺,现在就不要再跑来要本公主为大和御所做事!我的姊姊只有信奈一人!」



「那是惯例啊。御所里面不能有两位姬巫女,就像天下不能有两个王一样。这也是为了不再发生南北朝动乱那种分裂御所的错误。如果伊势神宫的斋宫惯例还有留存下来的话,至少能让你们两位之一成为斋宫。」



「什么鬼惯例!既然都抛弃了本公主,就应该闭上嘴,让本公主这一生都不要知道这种事!而且说到底,你先前还为了杀害信奈而计画了一大堆骯脏阴谋,所以本公主绝对不会为你做任何事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日本。不是为了本官,而是为了姬巫女大人,还请您务必同意!」



「吵死了,本公主是信奈的妹妹,这种莫名其妙的惯例就跟著御所一起被消灭吧!」



「拜托您把三神器还给大和御所。要是三神器落入基督徒之手的话一定会发生难以挽回的大事。它们象徵了姬巫女大人的神权。一旦被南蛮人夺走的话,日本就会变成南蛮人的领土了!」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那么珍贵,为什么还把它们丢在热田、伊势、坛之浦不管?那也是惯例吗?就像把本公主当成弃养的小猫丢掉那样!」



「八咫镜自古以来就固定由伊势神宫祭祀,草剃剑会置于热田神宫也是基于相同原因──表面上的说法是这样,实际上是因为京都的御所担心凑齐所有神器后会引发为了抢夺姬巫女大位的神器争夺战!所以才将神器分别放置在各个神社,并以神官的武力与神社的权威作为双重保障。」



「三神器竟然具有那种力量!它们不只是垃圾喔!?」



「才不是垃圾!天照大神的直系族裔──天津神一族所流传下来的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还有国津族始祖‧素盏鸣尊自出云古神‧八歧大蛇身上获得的草剃剑。这三样神器各自拥有庞大的灵力!御所代代相传,当国难当头之际,神器将发动一次名为『开启天岩户』的奇迹拯救日本。然而,勾玉却在源平合战时随著平家之人落入坛之浦并就此失传。贫穷的御所没有搜遍整片海域找寻勾玉的资金,只能找个赝品放在御所,让真品留在海里。而且让勾玉维持找不到的状态、使三神器无法凑齐,这样反而还比较安全。」



「~~!你的意思是找不到本公主也比较好对吧!黑牙男!」



「哎呀,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当日本面临重大危机时,原本不会相遇的两位尊贵姊妹奇迹似地再次相遇,这正是天意啊!」



突然间,一益有种自己过去人生全部被翻转过来的感受。



(我的姊姊只有信奈一人。应该只有她,但是──)



一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将小手按到姬巫女的额头上喊道:



「你真的是姬巫女大人吗?」



「……朕是姬巫女。」



姬巫女的眼中泛著泪光回答她。



然而,姬巫女的力量远比一益的「他心通」强大。因此,就在这个时候。



当一益的手碰触到额头的瞬间,她的记忆便回流到姬巫女的意识中──







「津岛的祭典真有趣,有好多船呢。」



「呵呵,左近露出笑脸时最可爱了。」



深夜。



从津岛水边沿著河岸漫步至伊势湾。



坐在信奈肩上的一益一边欣赏装饰著美丽灯笼的各式卷藁船一边大快朵颐著外郎糕,而且还吃到脸颊都鼓了起来。



「不知道明年能不能也来看祭典。」



「吶,左近。我很想要妹妹喔。虽然我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但是却没有妹妹呢。」



「反正你是尾张的公主大人,想要多少妹妹就有多少吧。」



「虽然有犬千代、胜三郎她们那些小妹,不过谱代家臣是不能成为真正家人的喔。一旦破坏了身分间的高墙,就会在家族里面埋下动乱种子的。」



「喔……有公主大人身分的人也挺辛苦的啊。就算同为公主,身为忍者的本公主就不同了。」



「所以我也不能与自己的家臣谈恋爱。」



「哇!连鲤鱼(日语音同恋爱)都不能吃吗?信奈真是可怜。呜呜。」



「你说的话跟我有点对不上耶,不过算了。所以说呢,左近不用当我的家臣,就当妹妹吧。」



「信奈对身分不明的可疑份子太没有戒心了,你最好再仔细调查一下本公主的身家喔。」



「是这样吗?我觉得出身不明的人都带有一种神秘感,这样反而更棒!该怎么说呢,像左近身上自由奔放的气质就让我很憧憬呢。」



「反正本公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



「是这样吗?你不是从甲贺来的?」



「哼,回顾本公主的人生,有过太多太多的故事了。」



「你还没有年纪大到可以回顾人生吧。」



在享受参观津岛天王祭的过程中,一益与信奈相遇没多久却已经变得意气相投了。



两个人最喜欢河与海,以及热闹的祭典。



「喂,左近?你要不要当我的妹妹?」



「信奈,有艘战船漂过来了。」



「咦?真的吗?」



一艘吃了败仗、载浮载沉的破船漂到两人的面前。就算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



「哇,这艘船竟然能漂到这里还没沉耶。上面还有活人吗?」



「左近,搞不好是幽灵船喔。」



「不要对可爱的小女孩讲鬼故事啦。」



「……拜托……请给我老公……不对,请给我水……」



此时,从濒临沉没的安宅船,鬼宿丸爬出来与一益、信奈初次见面的那位海上落魄武士,正是从伊势志摩被赶出来、奄奄一息漂流到尾张的海之女‧九鬼嘉隆。这时她的年纪就已经差不多要错过婚期了。



信奈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甲板上拿清水与鲜鱼料理招待九鬼嘉隆。



好一段时间没进食的九鬼哭著说:「大恩大德永生难忘」后吃喝起来,还尝了尾张名产的外郎糕。



「呣呣。这就是尾张闻名全日本的外郎糕吗,太好吃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在志摩率领一队只有女性的海盗团,名叫九鬼嘉隆。」



「喔?女海盗还真少见呢,而且胸部又大,总觉得你跟六有点像,难道武功很强的人脑筋就会不怎么样吗?」



「信奈真喜欢送东西给可疑的人吃耶。要有点戒心啊。」



「会吗?我觉得左近比她还要可疑耶?」



「我猜到了,小九。你大概是在伊势志摩带领女海盗团的时候因为『女人开船不吉利』的迷信而被男海盗们赶出来的对吧。」



「小鬼!就算我这副模样,内心还是很纤细的。别说破啦!」



「也就是你们与其他海盗争抢地盘时打输了?」



「呜呜呜,就是这样,信奈大人。当地的男海盗向我们九鬼海盗团挑战。九鬼海盗团的总大将是我的姊姊,我是副将。结果姊姊在这场战役中战死,而且还失去了大部分手下,只能像这样苟且偷生。老实说我很害怕回去志摩……」



「这样啊,你的姊姊……」



九鬼家原本就是在纪州熊野进行海盗勾当的,后来前几代的家督因为某些原因而迁移到志摩,致力于扩大势力范围。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伊势志摩的人将九鬼家当成了外人。



特别是嘉隆与其姊‧净隆这对姊妹。由于九鬼海盗团只收女孩子当手下,造成她们与当地的男海盗团激烈对立。最后男海盗们甚至推举身为伊势国司的北畠家出来挑战九鬼家。



「刚、刚开始我们也不觉得会输,就算男海盗一起杀过来也不足惧。我们认为在伊势志摩没有海盗能够赢过我们姊妹俩。可是,带领北昌家的武将却强得一塌糊涂,中了那家伙计谋的九鬼海盗团被引到不擅长的陆地上作战,结果遭到包围夹击了。」



「北畠家啊。我记得他们的家督‧具教是尽得剑术家冢原卜传真传的剑豪,不过他用兵有那么强吗?」



「是的,他们那边最近来了一位飘泊到伊势的外地人,是个有如猛虎的壮汉。虽然脸被遮住,但还是看得出他的眼神有如怪物般恐怖。他自称『无人斋』。那位壮汉能够随心所欲调动陆地上的士兵……我光是要躲进船里、逃出战场就用尽全力了。」



「无人斋?我记得被自己女儿逐出甲斐的武田信虎就是用那个名字……虽然他善于用兵,但是行事过于残暴,因而被甲斐的领民、家臣团舍弃。好像听说他在身为隐居地的骏河都被今川家夺走后就开始乱来了。」



「或许就是那位武田信虎。他曾经说过绝不轻饶抗命者,杀自己人比杀敌还凶。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孔武有力。至今都是一盘散沙的男海盗团们通通害怕地听从那个男人的号令,团结一气拚死命攻击我们。根本不可能打赢那种敌人。就算想逃,无人斋也会率领男海盗固执地追杀我们。姊姊还为了让我逃走而朝敌人船队突击……」



九鬼嘉隆忿忿地咬紧牙关,没有注意到自己流下一颗颗硕大的泪珠。



「在海战中战败就意味著死亡。我的母亲与祖母也都是死于海上。在大海上,甲板以外就是地狱。」



「那要不要来织田家当陆地上的武士?」



九鬼嘉隆发出「不」的一声,摇头拒绝了信奈的邀请。



「我拒绝。我生于大海、长于大海。无论有多么可怕,海洋以外皆无我容身之处。」



姊姊战死、自己凄惨战败,一边与沉船、饿死的恐惧搏斗一边逃亡。即便她因为刚刚经历过的这些恐怖情境发著抖、流著泪,但九鬼嘉隆却还是选择要活在海上。



「因为再怎么说,大海有著陆上武士无法得到的自由!」



尽管遭受到如此重挫,但九鬼嘉隆还是靠著想返回志摩的想法存活至今。



接著她哽咽诉说对大海的想法。



「陆地上有关所、有国境,有各式各样的障壁。然而,海不管前往何处都还是海。只要待在海上,就没有东西能够阻挡海盗。我们可以自由航向任何地方。虽然这种自由常与死亡相伴,但也值得赌上性命。」



信奈与一益不禁点头赞同九鬼嘉隆的话。



「海洋无边无际──无论是津岛港,还是位于遥远对岸的南蛮诸国,这些地方都与这片海洋相连。」



「您说的没错,信奈大人!」



羡慕看著九鬼嘉隆侧脸的一益说:「能够如此热爱家乡还真是幸福啊」。



「信奈大人,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当个丧家之犬了!所以直到我报了姊姊与手下们的仇、讨到老公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老公?」



「是的,我听闻成为夫妇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与有如光华公子般的美男子坠入情网、交换和歌成为夫妇。如果不能报那些邋遢臭男人践踏我这个梦想的仇,我死也不会甘愿的!」



「光华公子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美男子嘛。」



信奈之所以忧虑,是因为那部把天马行空故事合理化写成的『源氏物语』害得许许多多年轻男女变得像九鬼一样不切实际。



「我现在还活著的手下们分散躲藏在志摩的小岛群上。我打算把手下们重新召集起来,夺回志摩的海洋!」



「你打算找我帮忙?」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厚脸皮,但还是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



「有意思。不过光是陆地的事情我就忙不过来了,没有空出海喔。」



「说得也是呢,真是抱歉。」



「不过我有的是钱,毕竟在津岛港靠各种手段赚了不少嘛。」



「请借给我吧!求求您了!」



「不要,要是你卷款潜逃的话我不就亏大了,得找个人监视才行。」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啦!虽然有可能拿去当结婚聘金啦……」



「嗯~~果然还是不能白白借你,我要收利息。」



「要收多少?」



「我会借你钱当资本,你替我拿下整个伊势国吧。」



「伊、伊势幅员很广,而且尽管伊势神宫逐渐衰落,但还是具有绝对的权威,不可能光靠武力夺下。那里跟其他国家的状况不同,这点我办不到。」



「好吧,有空的话我也会帮点忙啦。那等拿下伊势后,就赏你志摩作为奖励吧。我记得志摩位于广大伊势国的一小角吧?」



「有、有够小气!你简直就是个守财奴!这个国家里面竟然有小气成这副德性的人!」



「喂,单身女?你明明是个身无分文的落魄武士,态度却很傲慢嘛。」



「谁是单身女啊?」



「比一比我们三个人的年纪就知道啦,是你呀。」



「呜啊啊啊啊!取这个绰号太露骨啦!可是如果我现在不重新振作的话,那就再也回不到海上,也会讨不到老公啊!我接受了!」



「呵呵,这样啊。」



简直就像是和恶魔签订契约──一益心想。



「信奈。」



「什么事,左近?」



「监视小九的工作就交给本公主吧。」



「你只是想出海吧?」



「正是如此!」



小孩能活得那么自由真好──信奈一边苦笑,一边打从心底羡慕地摸著一益的头。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还是个小孩子,一旦开战就得回来喔。」



「本公主原本就是忍者,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干掉啦。」



「这个小孩子就是负责监视我的人喔。带这么小的孩子出海好吗……」



「小九,本公主可是能够保住自身性命的优秀好孩子,总之你快点出海吧。」



「这样啊。单身女,左近就拜托你了。」



「难道说我的意见都不被当成一回事吗?大概往后也会如此吧。呜呜呜。」



于是九鬼嘉隆就以向信奈借来的铜钱为军费,将分散各地的手下重新集结起来组成了九鬼水军(不过当时被称为九鬼海盗团)。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哪来的,不过一益好可爱啊!──海盗女孩们纷纷因为这个理由一个个聚集到九鬼嘉隆的「七曜」旗下。



然而,她们的根据地‧志摩早已被男海盗夺走,也没有足够兵力在陆地上作战。



要她们在这种状况下攻下幅员如此辽阔的伊势,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首先是位居伊势、尾张国界处的本猫寺圣地‧长岛,若是一不小心动到该处就会吃不完兜著走,只能战略性忽视──也就是放弃该地。



北伊势被神户家与长野家等国人割据,不能用一般方法硬攻。



南伊势则是有把九鬼嘉隆赶出志摩的伊势国司‧北畠家盘据在此,更有著北畠家的后盾、堪称为伊势实质支配者的伊势神宫。



尽管九鬼嘉隆率领旗下的女海盗想从海上夺回志摩,但男海盗们却只是稳居陆地讥笑她们:「不会被你们挑衅啦」「不过是丧家之犬在吠罢了」不管怎么做都不为所动。



九鬼嘉隆的兵力不足,用陆战没有胜算,一定得在海上决战,所以无法对陆地上的男海盗们发动攻势。



「可恶,那些家伙明明很擅长偷袭,却不愿意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光华公子是不存在的啊!」



「打从一开始光华公子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了。话说那个难缠的武田信虎已经不在伊势志摩了吗?」



「是的,无人斋果然是统一甲斐的老练猛将‧武田信虎,也难怪那么会打仗。他本来想抢走北畠家的领地当成把我赶出志摩的奖赏,结果却被赶到京都了。」



「北畠家还真是小气呢。只要他们把武田信虎当成保镖养在身边,兵力不强的信奈就不会对伊势有所企图了。真笨啊。」



「不过万一给了武田信虎领地还有兵力,他总有一天也会反过来扳倒北畠家、夺走伊势国,所以会那么做应该也是不得已的吧。那个野心家,就算被赶到甲斐却还是像头饿虎般凶猛,想杀也杀不了。」



「说得也是,老虎就是老虎,不是人养得起的动物。嗯,既然信虎不在,那小九就有胜算了。」



「尽管没有正面对上信虎以报杀姊之仇有些可惜,不过感觉上运气好像开始站在我们这边了。」



「无论如何,男海盗们之所以不回应我们的挑衅,也是因为信虎不在而缺乏自信吧。看来只能由我们这边发动奇袭了,小九。」



「就算要奇袭,也得先占个岛当据点才行。」



「那就占啊。」



「可是不管哪座岛都有加强防御啊。呜呜呜。」



九鬼海盗团无法取得用来进攻伊势的根据地,只能在海上四处飘泊,不断遭到敌人玩弄而无法正式和对方决战。



资金就在这段期间逐渐耗尽。



毕竟九鬼与她的手下都是纯粹的海盗,不懂得航海以外的知识。没人想得出要怎么利用这点兵力攻下如此广大的伊势国。



某一天,在鬼宿丸甲板午睡的一益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再拖下去就还不了债务了。难道我的灵魂会被织田信奈大人取走吗,或是被拿走肝脏之类的器官……」



在消沉的九鬼嘉隆身边,一益跳上跳下地大喊:「我想到好法子了」。



「我知道要怎么进攻伊势了,小九。不管怎么说,伊势里面地位最高的不是武士,而是伊势神宫吧。」



「这个嘛,如果是大和的话,那就是奈良的兴福寺最大;伊势的话就是伊势神宫;若是山城的话,就是京都的大和御所最大了。」



「伊势国的司北畠家也是靠著伊势神宫作为后盾才能够树立起他们的权威嘛。」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难不成公主大人您要我们海盗火攻伊势神宫吗?」



「……小九你这样不行,会讨不到老公喔。」



「咦咦咦咦?」



「『总之先烧再说』,这是海盗、山贼才会有的想法。」



「因为我们就是海盗嘛。」



「信奈期待本公主展现的不是那种很蠢的烂计画。」



「喔,那个人对公主大人有所期待喔?」



「当然!」



「我还以为是公主大人很可爱,她才会养你的耶。」



「呵呵,本公主的确很可爱,但才不会被人驯养喔。尽管本公主身材矮小,不过信奈却看出本公主长大后必定会成为了不起的武将,她还真是慧眼独具啊。」



「喔……那公主大人您这位既不是海盗也不是山贼的了不起武将对伊势神宫的处置有何高见?」



「小九,那里藏有大和御所的神器,八咫镜。」



「喔,神器啊。可是那跟我这种平民百姓没啥关系耶。」



「我去把神器偷出来。」



「这个点子比海盗、山贼想的还糟糕吧!偷出来后你要怎么处理啊!」



「看是要高价卖给津岛港的商人,或是用来跟伊势神宫要求赎金吧。」



「该怎么说呢,这实在是个没人性的想法,简直是邪魔歪道。不过,因为公主大人很可爱,所以原谅你了。」



「呵呵,总之你看著吧,小九。本公主发挥所学忍术的时刻终于来了!」



就这样,陷入窘境的一益与九鬼嘉隆决定溜进伊势神宫,执行这个可说是史上最恶劣的窃取神器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