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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 织田信奈的野望(1 / 2)



这则「快讯」也透过了人在小田原,被今川义元当成侍女的小野阿通放出的使魔「猫玉」迅速传到了京都。当相良义阳与德千代抵达近卫前久住处时,近卫府邸从上到下都陷入了大骚动。京都的居民们说着「南蛮舰队打过来啦」「是元寇啊。而且不是在九州,而是直接来到本州。这里要被烧掉啦」,纷纷收拾家中财物准备逃难。



「近卫大人。听说南蛮舰队出现在相模湾,那是真的吗?」



「真的要和外国打仗?长崎的贸易会怎么样啊,姊姊?」



「哦哦,好久不见啦。相良大人。这真的是天下危机,是前所未有的国难啊。」



近卫前久正在为了挽留打算抛下姬巫女,朝若狭、丹后等地逃窜的懦弱公家贵族们而四处奔走,无暇款待相良姊妹。



自从半兵卫切断经过京都地下的地脉后就几乎处于失业状态的阴阳师土御门久修,以及睿山的正觉寺豪盛也为了「镇护国家」而受到动员。近卫与细川藤孝召集附近的阴阳师与睿山僧侣,尽量让公家贵族们感到安心。



「神风那种东西不会因为阴阳师的祈祷就那么刚好吹起来啦。又不是诸葛孔明的那个时代……再说现在也不是台风出现的季节。贵族们会做的事真的是几百年不变呢。受不了。」



「在下豪盛的专业是僧兵,不懂什么密教!也不会念什么真言!诸位!现在正是祈求女神之爱的时刻!应该在地脉的穴位上放置弗洛伊斯菩萨、露易丝大观音的等身大模型对她祈祷!」



这正是学徒动员,整个日本如同火球往前直冲。



即使倭寇曾经与大海另一端的外国势力发生小冲突,日本这个国家本身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外国军队攻击的状况。这正是元日战争以来的最大国难。而且元日战争的战场舞台还是九州,是距离京都非常遥远的事件。然而西班牙舰队──实际上是西欧诸国组成的「联合国舰队」,只是公家贵族们坚决称其为「西班牙舰队」,挣扎着想让事态听起来没那么严重──来到相模湾了。



这件事不能当成只是箱根那边的问题。因为无论是安土或京都,都在不知不觉间建满了南蛮寺,住着大量的天主教徒。而且摄津的高山右近还是身兼天主教徒的大名。这都是肇因于织田信奈的亲天主教政策。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响应西班牙舰队的号召,成为御所的敌人。



出身九州的相良姊妹实在难以评估公家贵族们如今陷入了多大的恐惧。



「总而言之呢,相良姊妹。由于这场骚动,京都的治安已经乱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西班牙舰队的恐惧激起的情绪,现在甚至出现高呼『攘夷』,企图暗杀亲天主教派系重要人士的激进份子。请你们暂时先待在近卫府邸。喔喔,织田信奈啊。请您保佑日本吧……!」



「该说没什么现实感吗,我实在无法置信。这和我从弟弟口中听来的历史完全不同。」



细川藤孝正在近卫府邸负责与前久一起进行收拾状况的指挥,他轻声对相良义阳说:



「……原本应有的『历史』恐怕提前数百年发生了。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相良良晴大幅改变了日本的历史。为了抵消那股惊人的『影响力』,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正摆荡回来……如同字面所述地跨越大海而来。织田信奈『命运』的改变,恐怕不只对日本造成影响,还让全世界的历史都出现剧烈的变化。」



「……『全世界』的『命运』为了进行修正……不惜发动欧洲诸国的力量,就是要想尽办法将弟弟与织田信奈逼下历史舞台?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是的。没有写在我所解读的『古今传授』里的未来已经到来。我无法再预测往后的发展了。」



不对,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加斯帕尔,他应该可以使用南蛮的邪法「观测术」预测未来──义阳想到了这件事。在关原之战的前一晚,良晴告诉义阳,加斯帕尔已经告知了自己他所知道的一切。还有他可能是「拯救信奈失败,开启第二轮人生的良晴」。



就在这时。



加斯帕尔本人就带着一名黑皮肤的少女护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近卫府邸的庭院。这个男人曾对弟弟造成了许多困扰。但如今为了守护织田信奈,义阳还是需要这个对手的帮助。



「虽然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我受到罗马教宗宣告为异端──被逐出教会了。如果不把我交给十字军舰队,日本就会被认定是异端之国,遭受舰队的攻击。我会前往清洲向织田信奈大人自首,由她的手将我交给十字军。」



义阳惊讶地说不出话。



冒失的近卫前久狼狈不已地说:「异异异异端是什么东西啊?你你你你不是天主教传教士吗?不是曾打算在日向建立天主教王国吗?」他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场日向远征是为了以军事力量防止当时还在采用攘夷主义的岛津北上,而真正目的是搜索『高千穗』。」



「高千穗?那是日本发祥之地,天孙降临的舞台吧?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事情的详细往后你再问相良良晴吧。我已经将大部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向他表明了。但是正多面体也没有映照出这种异常的未来。我知道迟早会有异端审判官来杀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十字军舰队──」



我无法以观测术看到接下来的未来。一来映照出未来影像的正多面体已经放在良晴那边,再说如今历史已经被未来人相良良晴完全改变,不可能再预测日本的未来了。至少以我的能力是如此──加斯帕尔对近卫与藤孝,以及疑惑道:「所以这个人实际上是天主教的『敌人』吗?」的义阳进行说明。



也就是说,他不是罗马教宗、上帝会,或是西班牙国王那种站在天主教那边的人,而是偷偷混入上帝会内部的「异端」与「普世文明主义」理念的继承者。目的也不是与天主教诸国或鄂图曼帝国进行「战争」,而是融合所有文明,建立起「普世文明」。



除此之外,他还说明了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只是受到「日本的织田信奈」这个声音的引导而来到日本。为了进入日本用尽计谋得到「加斯帕尔」这个人的「经历与姓名」。还有在历史受到相良良晴大量干涉的现在,自己已经无法再预测「未来」的事。



虽然他在这么多大人物的面前还是没办法说出「我可能是拯救织田信奈失败而开启『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这种话。不过义阳已经知道了。但她也没有把此事告诉给近卫前久等人,否则可能会导致事态更加混乱。



而加斯帕尔自己从弥助口中听到织田信奈和明智光秀一同在关原之战打赢东军的消息时,他也疑惑地说:「相良良晴颠覆织田信奈命运的尝试『成功』了吗?这么一来,难道我不是相良良晴?」对自己的真实身分变得不再有把握,怀疑起自己并不是什么「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



不过,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也没关系。只要能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总比她壮志未酬而「死」好太多了。这样一来,世界的命运、人类的历史就能转往更好的方向。即使不当处女王,织田信奈还是可以成为融合所有文明的女王。据说大友宗麟在关原之战的战场上,一直扮演织田信奈精神支柱的角色。那么,自己的行动就不是毫无意义的。



但加斯帕尔同时受到「那么我到底是谁呢」这种不安的侵袭。开始怀疑起会不会又有可怕的「命运陷阱」想要织田信奈的命,或是把自己当成「相良良晴」所作出的行动是否会将她引导至灭亡的道路,或是他自己不过是个无意识中不断抵消相良良晴的「力量」,将织田信奈的「命运」修正回去的跳梁小丑──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什么人也不是,甚至不是人类,而是「历史」的强制力所制造出来,名为「反相良良晴」的「小丑」。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就在这时,「黄金十字军」出现的噩耗传了进来。



(相良良晴果然失败了吗。到头来,我就是第二轮人生的他吗……不对。就算不让他进入第二轮的人生,只要能阻止这场战争,那就没有问题了。因为织田信奈还没有与我见面,她应该尚未受到他人灌输异端的「普世文明思想」。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我向范礼纳诺自首,事情应该就能解决了。他是温和派。梵蒂冈在任命上帝会的观察员时,之所以没有选择葡萄牙人或西班牙人,而是选择站在中立力场的义大利人,就代表他们不希望走到与日本开战的那步。)



加斯帕尔立刻决定向观察员范礼纳诺投降。他原本就不是该出现于日本的人物。因此他不希望为了自己这个介入「历史」的存在而摧毁织田信奈。距离「天下布武」的完成只差一步了。虽然弥助喊着:「不要去!您会被杀啊!」拼命想要拦阻。但加斯帕尔的觉悟仍然坚定不变。



就是因为如此,加斯帕尔才会在最后前来向近卫等人道别。这是为了帮织田信奈的立场辩护,阐明织田信奈与自己没有关连。并且告诫他们一定得将日本的政权交给织田信奈以度过这场国难。若是失去了她,日本将会陷入前所未见的混乱。



「日本的人们和长久以来反覆与异国交战的欧洲人不同。由于日本四面都受到海洋的保护,缺乏受到异国军队攻击的经验,在面对这种事态时就陷入了完完全全的混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攘夷』这种激烈情绪驱使而滥对国内的基督徒进行镇压。倘若事态转变成『宗教战争』,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是只要交出我这颗项上人头就能结束的事件,把问题扩大只会正中西班牙王菲利普二世的下怀。那个男人不满足于南美波托西银山所带来的白银,还想要日本的黄金白银──他主要看中的是石见银山。因为白银正是大航海时代的『国际通货』。」



以一个失去过去记忆的人而言,你的知识与见识未免太丰富渊博了。而且还比日本人更瞭解日本。或许只要能弄清楚你的「过去经历」,就能找到突破现状的线索呢──细川藤孝微笑着说。



「虽说如此,我们双方的王牌手段『古今传授』与『正多面体』都已经无法使用,可说是无计可施了呢。知『未来』者将被『未来』所玩弄……这点我在关原已有切身的体会。」



「我有同感。」



「不过,这次来的不只是西班牙、葡萄牙的南蛮人,还有名为红毛人的新教徒。更令人吃惊的是那个伊达政宗竟然是红毛人海军司令的亲生女儿。你认为这边的难题该如何处理?就算去除西班牙方的开战借口,如果奥州与红毛人组成同盟自行独立,这个日本将会……」



对于近卫前久的这个问题,加斯帕尔也无法回答。他说:「但是英格兰的处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应该不会希望发动菲利普二世那种庸俗的『侵略』才对。应该有办法以某种形式让她与织田信奈联手。如今只能寄望于伊莉莎白一世的优秀政治洞察力了。」



不过,他主要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让织田信奈成为「处女王」。让那位自尊心甚高的伊莉莎白一世认为不过是远东岛国女王的织田信奈与自己「同格」,是具有「同等能力」的「同胞」。



加斯帕尔之所以在形式上坚持「天主教」,是因为倘若织田信奈被认定为「新教」或「异端」,就会不利于与教宗或哈布斯堡家族来往。不过比起在政治手腕上明显狭隘的菲利普二世,他更希望撮合「处女王」伊莉莎白一世与织田信奈。只要那两位才智超群的女王能克服「命运」与彼此见面,那就一定会发生「东西文明的融合」。加斯帕尔透过正多面体片断地得知了十六世纪以后的人类史。虽然科学上得到长足的发展,却因为无数战争对立与憎恨锁造成的血腥「未来」,将会出现巨大的转变。原本应该会这样才对。



然而,那场「开启天岩户」的事件却造成了反效果。伊莉莎白一世已经认定织田信奈是「与其为了国家,宁可选择恋人的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在十字军舰队到来后仍然举行婚礼,加斯帕尔的盘算就会彻底失败。



伊莉莎白一世不会认同国难当前却选择活在恋爱之中的人是女王。她之所以幽禁流亡至英格兰的前苏格兰女王玛丽•史都华,就是因为玛丽•史都华以自己的爱情优先,牺牲了国政。伊莉莎白那种母亲遭到亲生父亲处死的内心创伤,对「与男人谈恋爱」的恐惧与不信任感,就是如此根深柢固,令人感到痛心。如果织田信奈坚持当个处女王,两人理应能成为朋友。



但是加斯帕尔认定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的「爱情」无法被阻止了。在关原之战获得胜利的她,已经是日本的女王。织田信奈往后的「命运」,将会由织田信奈自己决定。



「相良义阳大人,西班牙的异端审判官应该已经登陆了,而且还未经范礼纳诺的许可。那个国家的异端审判官相当难缠。我可能在路途中遭到暗杀。如果我没有安全抵达清洲城,请代我转达织田信奈大人:『未来』并非注定不变。世界已经在您的面前打开了大门。请您务必走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并且坚持到底。您所走的那条路将会成为人类未来的希望。」



相良义阳在加斯帕尔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记得自己走过的路途、过去、身分,只能只身在异国旁徨之人的孤独身影。但是,他的眼中没有迷惘。相信自己能改变织田信奈「命运」的意志支持着这个男人。在那股意志之中,没有「疯狂」的情绪。那既不是狂信,也不是欲望或情感纠葛。他的灵魂平静如水。是过去让濑户内的海盗王村上武吉为之着迷的那双「眼睛」。



加斯帕尔不是为了探索自己的过去,而是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而活。他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远渡重洋来到日本。



这点与相良良晴舍弃寻找让自己回到未来的方法,只为了守护织田信奈而在这个战国时代奔波奋斗是一样的。



「我弥助会好好守护您,加斯帕尔大人。我会护送您安全抵达织田信奈的面前。因为您就是为此来到日本的……」



宛如影子般贴身守护相良良晴的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与成为加斯帕尔的影子守护他的少女弥助,在某方面也很相似。如果加斯帕尔是天主教阵营所说的那种狂信者,像弥助这样聪明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跟随他。



啊啊。他究竟是进入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是自己的弟弟呢。或是──







聚集于清洲城镇高喊「大奥革命」的女孩子们又因为「黄金十字军舰队出现于相模湾」的传闻而陷入哗然。现在已经不是鼓噪大奥该怎么样的时候了。没错。所有人都为战国时代的结束感到欢喜,以过节庆的心情吵吵闹闹。谁都没有真正对织田信奈树立的政权抱持敌意。大家都相信没有战争的世界,可以为恋爱生活的世界已经到来了──



在听到今川义元带来的报告之后,清洲城的「清洲会议」也瞬间变成了黄金十字军对策本部。信奈与诸位大名对大奥问题或国土划分问题而产生的对立在转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看起来,现在已经不能引退以大御所的身分在骏河悠闲度日了呢。更何况骏河正面临了危机。为了阻断小田原城与西国的联系,十字军舰队搞不好会在骏河登陆……如果东海道遭到控制,西国就会被切割出去。」



「梵天丸现在一定在亲生父亲与日本之间挣扎吧。如果新教与东国联手,旧教与西国联手,这个国家就会被一分为二。绝对不能让日本遭到分裂啊,信玄。」



对于代表东国的两位战国最强武将,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而言,这场元日战争之后最大的国家危机也是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意外状况。两位沙场老将已经着手计画针对十字军舰队的防卫战略。然而,这不是国内的会战,而是日本几乎未曾经历过的国际战争。和那场元日战争不同。这不是在战略、战术层级上可以解决的问题。需要更高度的政治判断力。



而具有那种国际政治洞察力的人物,在日本里只有一个──



那就是当她还是尾张国公主时,就经常做着跨出海外的稀奇古怪「梦想」。并且以此为前提不停奋战,推动国家建设的「傻瓜公主」。



织田信奈。



全场的意见在沉默中达成一致。从全国来到清洲城的公主武将们都等待着天下霸主•织田信奈的判断。开战,或是全面投降。还是与天主教结盟将日本分割成东西两半,对抗新教势力。不对,应该先决定的是该如何处置从九州上洛待在京都南蛮寺的传教士加斯帕尔。如果不引渡他,十字军舰队就会不由分说登陆日本本土!



「……梵天丸派遣使者到欧洲的事差不多都符合历史。但是时期早于史实太多了。再加上各种与史实些微的不同反覆累积,最后招来这种夸张的事态。难道『历史』打算以世界级规模进行修正?」



相良良晴的未来知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截然不同的「未来」已经以超乎预料的形式,以最糟糕的形式,来到良晴与信奈他们的面前。在这个十六世纪末,宗教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代里,新教与旧教竟然联合起来派遣十字军舰队来到日本。反而让知道未来的良晴无法相信。航海路线确实存在。西向航线与东向航线早就已经被人发现了。但是……十六世纪没有巴拿马运河,也没有苏伊士运河。欧洲的船队不管往西航行或往东航行,既不能从地中海开进红海,也无法突破连结南北美洲大陆的巴拿马。他们一定得突破非洲的好望角或是麦哲伦海峡才行。



「……但是,法兰西斯•德瑞克就办得到。他从大西洋远远绕过南美大陆,在麦哲伦海峡的南边发现『德瑞克海峡』,成功进入太平洋。是一位海盗中的海盗……但是为什么他会绕到日本来?而且竟然还是梵天丸的亲生父亲。这是我造成的吗?因为我不断窜改历史,结果最后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反作用力。」



露易丝•弗洛伊斯用绳子绑住了自己的身体,跪在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的面前。有着重度女性恐惧症的奥尔冈蒂诺颤抖地说着:「您您您您您竟然把自己给绑了起来弗弗弗弗洛伊斯大人?」同时握着绑在弗洛伊斯腰间的绳子末端。



「这不是良晴先生的责任。信奈大人,良晴先生。一切原因都是我写太多信了。为了将日本的历史与文化流传到后世,我寄了大量的书信给上帝会。我明明知道征服者派觊觎日本……却连与加斯帕尔大人对话的内容也送去上帝会的本部,给了他们派遣十字军的借口。还有,在堺町读『约翰启示录』给梵天丸妹妹的人也是我。我本来打算模仿佛教僧侣讲述地狱游记的方式说故事给她听……一切都是我太大意的错。虽然后悔也没有用,但以结果来说就是我为日本招来这种灾厄……请您处分我吧。」



这样啊──信奈说了这么一句,就命令侍童乱丸割掉绑住露易丝的绳子。



所有公主武将都大吃一惊。因为与「大奥骚动」中对良晴针锋相对,又哭又闹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信奈表情已然彻底一变。谁也没看过信奈如此庄严的表情,就连胜家或长秀都没看过。



织田信奈的眼中熠熠生辉,燃烧着火焰。燃烧着宛如太阳的火焰。



面对前所未有的国难,唯有织田信奈处变不惊。不如说,在面对十字军舰队的时候反倒让她清醒了。



「这件事就像在这个清洲会议发生的大奥骚动吧,弗洛伊斯。虽然对方派出了十字军,确实很棘手。但这场骚动没有『主犯』,也不存在『该打倒的恶』。只是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累积起来,形成了巨大的波涛。我知道弗洛伊斯你没有恶意,也没有引渡加斯帕尔给上帝会的打算。况且他还是宗麟的老师吧?虽然在牟志贺是做过头了。但他其实并非打算建立天主教王国,而是另有目的的这点这不是很有趣吗!什么异端之类的,那是欧洲那边的说法吧?更何况!」



在日本这里,不允许有「宗教战争」!立刻将加斯帕尔召来清洲!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信奈对乱丸下达了命令。属下一定会完成使命──乱丸行了个礼,瞬间消失了。



「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不先面对面谈过就无法判断。如果只因为受到舰队的威胁,就不由分说把来访日本的客人捉起来交给西班牙,那还算什么天下霸主!」



「……信奈大人,我错了。『天主教』或该说『正统』,乃是一种需要制造『异端』才能维持的概念……欧洲明明已经有对天主教一元论提出异议,追求信仰多样性的人们发展出的新教,我却……」



「弗洛伊斯。天主教的存在本身并不是『错误』。错的是把信仰与战争或侵略连结在一起的人。当然,战斗到底也算是一种相互理解的手段。就像没有川中岛之战,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没有办法理解彼此。少了关原之战,天下布武就不可能成功。但是,战争必须坚守人的伦理──以日本的方式来说就是『武士道』!战争不该利用人们的信仰心,不该把信仰替换成『正义』,将责任推到神的身上。而应该是在身为人类的战士之间堂堂正正进行!战争的目的终究得是经济或政治那种『现实』的东西。至少必须秉持『个人的信念』,必须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之间的战斗。如果将信仰那种没有实体的观念当成目的,战争本身也会跟着化为一种观念,失去现实感而变得无法结束!菲利普二世沉醉于天主教守护者的名誉,沉醉于大义之中扰乱世界。我绝对不会唯唯诺诺地服从于他!」



织田信奈将政治与信仰完全分离,将日本建设成真正的近代国家。持续与本猫寺和睿山打仗,尊重大和御所却绝不屈服于关白近卫前久的干涉。全国的公主武将们直到面对「十字军」时,才终于理解这些野心的真正意图,真正意义。并且明白为什么她没有禁止一度激烈与之冲突的本猫寺信仰,明白未来人相良良晴为什么不是效忠于其他人,而是为了将她拱上天下霸主之位而奔波努力。



「信奈大人。欧洲在亚瑟王的时代之后,古代的骑士们也曾经有骑士精神这样的概念。和武士道相同,那是一种清廉的战士所具有的精神。就算在基督教与伊斯兰教那看不见尽头的战争之中,过去还是有骑士精神的存在。比方说,骑士乔凡那就是少数继承了那种骑士精神的战士。」



既然如此,对面应该也有「骑士」吧。那么我们就有办法握手言和。就算非得先打一场仗不可,但只要能够与「人」进行对话,双方就一定可以理解彼此──信奈点了点头。表情中没有恐惧或愤怒,只有宛如小女孩般的闪亮眼神。



「弗洛伊斯,不必担心梵天丸,我会保护她。就像是宗麟在关原守护了我的心,这次轮到我守护梵天丸了。虽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会办不到。但是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