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早安,愚者(1 / 2)



武田社长是我最信赖的人。诸如社团、读书、恋爱等各种烦恼,几乎可以说是高中生活的一切,我都有跟他商量。和社长一起呆呆地眺望著天空,同时做著伸展运动的时间,说起来陈腐,不过货真价实地是青春的一页。我也很憧憬他,希望能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我将这样的学长,绑在大马路旁单独摆放的一张长椅上。那是时常会在街上看到,毫无脉络可循而设置的椅子。散布在天桥底下或是长长的坡道途中,让我很在意究竟有谁会在这种路旁休息,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它的用途了。这是为了绑人用的。



五月十四日晚间十一点三十二分。



我利用渗著自己鲜血的毛巾,将社长的右手腕和长椅的扶手绑在一起。他应该立刻就能逃脱,不过只要能使他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就足以让我再次打爆社长。聪明的武田社长也有理解到这点才对。



「……首先,武田社长,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榎田阳人挂勾的?」



我站在他眼前如此询问,于是社长孱弱地笑了。



「劈头就要质问我啊。一开始不是应该先聊天气吗?」



「我没有陪你闲聊的意思。」受到他的影响,我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我已经很累了,想尽快解决。」



「是在两个星期前,我从学妹三泽和安城那里,听到了你在台面下干的好事。包含你在背地里折磨著好几名国中生的事实,以及那段影片。所以我才会协助他们阻止你。榎田阳人是那个团队的副手。」



武田社长意外地对答如流。他的声音里感觉不到平日在社团散发的精神,显得打从心底感到无力。



接著武田社长靠著长椅,抬头望向夜空。我也跟著仰头望去。受到路灯影响,我一颗星星也没发现。



「当然了,大村,那女孩也是成员之一。」武田社长维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势喃喃说道。「你最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份情报吗?」



「那女孩是指谁?」我说。



「斋藤由佳。别让我说出口啦。」



「……这样啊。」



她果然是站在榎田那一边的啊。虽然我早就料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这件事还是让我感到哀伤。



大约在一年前左右,我曾经告诉武田社长斋藤由佳的事情。我一个绝对无法回复正常关系的故交。



「你们基本上算是儿时玩伴吧?」武田社长如此述说。「只是她的父亲杀死了你妹妹,你们的关系有点复杂就是。」



「嗯,这个事实没有错。」



「那起案件和恐吓事件有所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场恶梦,怎么能够扯上关系。



「没有关系。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但我之所以会恐吓别人的理由更为单纯,更为正面喔。」



我如此告知后,社长点了点头。



「……是为了平稳吗?」



「被你先说了啊。」



「但我真的彻底无法理解。为何你要为了平稳而不断进行恐吓?为何身为儿时玩伴的你会和斋藤对立?」



「这是秘密,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局外人。」



「哼,你就是这样向朝夕相处的伙伴隐瞒自己的本性吗?」



「不──我才没有隐瞒啦。」



社长的话让我听了很不爽,所以我的口气变差了。



我一站起来就用左手掌用力推挤武田社长的肩膀,让他的背撞向长椅。他吐了一口气。绑著社长手腕的毛巾在这股劲道下松掉了。



我接著打直了手顶住社长,让他面向我。我的手不断地压迫他,甚至到了陷进肌肉里的地步。



「听好了,我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受到眷顾。我身边充斥会温柔地对待我这种垃圾的人,所以我绝对不会说谎。就算会笑著隐瞒事实,我也不可能捏造事实。」



大概是肺部受到挤压无法顺利呼吸,社长双手握紧我的手,试图掰开它。但我推挤他的力道,并没有小到会轻易地松开。



「确实,我的日常生活是由九成善良和剩下的一成邪恶组成的。于是众人便妄自下决定,说那一成才是我的『本性』。正好相反,我身为恶徒活著的时间,才全都是虚假的。我是个比任何人都想珍惜九成日常的小市民喔。」



社长硬是拨开我的手,缩起身子咳了一阵后,开始发自内心地对我痛骂。



「……这是诡辩。善良的人才不会去恐吓别人。」



「可是无论是谁,都会若无其事地将人逼上绝境。你也是这样吧?你温柔善良到无以复加,是我最尊敬的人。但我对你吐露著过去,感慨不已地对你掏心掏肺时,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武田社长一瞬间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短暂到只要眨个眼就不会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只不过是毫不费力地,告诉了我一个毫无效果的通则。



当我求助般地找他商量斋藤由佳的事情时,武田社长是这么对我说的:



「『拋下她,别再插手了』──你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社长吓得瞪大了双眼。他总算明白到我投身于恐吓的契机了。



「所以我持续说著那一成的谎言。即使堕入愚昧痴迷,满身烂泥难堪不已,我依然相信著那九成的平稳,想以一个忠于社会正义的奴隶身分笑著。」



总觉得如此发誓,令我开心得不能自已。



「我想要成为一个正义的小市民,我想和伙伴们在一起。」



他无法理解我的肺腑之言带有什么意思吧,社长并未立刻开口回覆。他碰触著自己的衣领,反覆搔抓著锁骨一带。



我们身旁有好几辆汽车通过。人们像是被巨大的车站大楼吸进去一般,发出著低吟声快速通过。我看向延伸至车站中央的道路,才发现原来这条大马路通往车站南口。几个小时前我利用它来逃离戴著头套的社长。



唉,这个人也是拚了命想阻止我啊。就像是伙伴一样,也像是江守一样。



抱歉,但我不值得你们守护。



「真不甘心……」武田社长颤抖著拳头,低声说道。「凭我阻止不了你吗……」



「你发现得太晚了……」



「你不打算自首吗?」



「对,我还需要逃一阵子。」



「我带你过去…………榎田阳人在稍微远离车站的一栋废弃大楼里。」



真想不到,我什么都还没有质问他,武田社长就自己告诉我了,而且还说要帮我带路。但我内心某处却感到放心。



我保持著警戒,解开了绑著社长的毛巾。



「我姑且先告诉你地址。用手机搜寻一下,你就知道在哪里了。」



社长交给我一张便条纸,然后便往从车站看是东边的方向走去了。明明说要带路却告知了地址一事,他并未告诉我个中理由。



我光明正大地边走边用手机确认著地址,发现穿过车站东公园是通往废弃大楼的捷径。社长似乎也明白这点,走进公园内。



车站东公园就像是一个被打造用来当作高架桥下空间的空地。北边有繁华闹区,南边有旅社街区,西边是小小的居酒屋区,东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座纵长型的公园。傍晚时分还会有年轻人在这里溜滑板或打网球,不然就是舞蹈社在进行练习,但一到了晚上就没人了。他们会一整团往闹区的方向移动,理由是因为这里缺乏照明。两座网球场自不用说当然没有灯,综观整座公园也顶多只有两处灯火。闹区的灯光虽然会照到这里来,但实在太暗,无法尽情活动身体。



没有人会七晚八晚还跑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来。只有几个游民在那边睡觉。



然而,却有将近二十名的群众手持凶器站在那儿。



五月十四日晚间十一点四十八分。



车站东公园意外地辽阔。里头有网球场、篮球场、槌球用的空地,还有办其他活动时会用到的户外石砖广场。



我跟在社长后面,走进公园里头的篮球场。我完全没有半分怀疑。横越这里确实是通往对面的捷径。这座场地是三对三斗牛用的半场,四周围绕著高耸的铁丝网。我很少到这里,下次和社员们一起来比赛或许也不错。再加上网球,来场混合赛。



态度如此悠哉是我的疏忽。



大概是躲在大楼后方等著,当我和社长走进球场的那一剎那,将近十名男子鱼贯地开门走了进来。当中也包含了攻击我的混混。当我心想不妙而反射性地想要回头走向进来的入口时,那里也聚集了几乎相同的人数。我被合计十八名的男女所包围了。



「武田社长,难不成你──」



「不这么做就阻止不了你。」



语毕,他轻轻推开了我,径自走向疑似同伙的男人们身旁。



看来我被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