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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御史大夫第81节(1 / 2)





  崔皓已经难能开口,唯有目光游走,传达意图。

  屋里只剩了抹泪的夫人、一双儿女和谢珣。

  谢珣见他嘴唇蠕动,便俯下身,贴到了那苍白的唇边。

  “我……不能再进一次政事堂,中书相公……”

  谢珣握紧他的手,低声道,“崔相放心,无论多难,我一定会走到底的。”

  崔皓长长吐出口气,手颤抖着,伸在半空,是对着崔仙蕙的方向。她含泪过来,握住了父亲的手,察觉到一股惊人的力度--崔皓把她的手放到了谢珣掌中,那双浑浊的病眼,忽也迸发出形容不出的渴切,那么亮,那么焦灼,直愣愣地对上谢珣的眼睛。

  谢珣从没见过崔皓这样的眼神,渴求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是乞求,他不再是五姓高门的宰相,只是一个弥留的父亲。

  谢珣心跳迅疾,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掌中,崔仙蕙的一只柔荑战栗不止,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哭出声。

  “小谢……”崔皓似是太过焦急,竟挤出两个字来,谢珣微怔,被崔皓这么灼灼地盯着,第一回 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他人逼视目光,他扫过崔皓花白的胡须、松弛的皮肤、褶皱丛生的脸颊,恍惚间,想到文抱玉,是了,老师连苍老的机会都没有。

  一股难言的令人心碎的情愫涌上来,谢珣在崔皓一眨不眨的目光里终于缓缓颔首:

  “我会照顾好小娘子,相公勿忧。”

  他分明察觉到手腕上力道骤然一松,听崔仙蕙爆出撕心裂肺的哭泣:

  “阿爷!”

  第75章 、淮西乱(8)

  崔府的哭声是彻底响起来了, 报丧、下葬、拟谥……后头一堆事等着崔维之去打理。他俊逸的脸只是有些苍白,谢珣不便逗留,告辞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尽管开口。”

  崔维之道谢:“恕下官不能亲自送相公。”

  “不必。”谢珣朝屋里看了眼伏在榻边兀自哭泣不住的崔仙蕙,话到嘴边,觉得此刻说不合适, 先撩袍出来了。

  庭院哭声此起彼伏,出了门,便都隔在高墙大院里了。谢珣回头凝望, 墙头伸出一枝堆雪似的繁花,错落间, 映着一抹瓦蓝苍穹, 风吹花落, 他若有所思伫立许久,才打马离去。

  文抱玉的忌日还未到, 谢珣还是买了纸钱蜡烛,一路驱马, 往陵园来。守墓的老庶仆看到那抹熟悉的黑影,忙蹒跚而来,迎接谢珣:

  “相公, 有个小娘子也来祭拜,人没走呢。”

  谢珣微讶,文抱玉下葬时规格极高, 丧礼盛大,但葬于长安却只是暂时的。老师生前说过,愿百年身后再归北邙,偃师是他的故土。

  在东都时, 谢珣连去一趟北邙山的功夫都没有。

  这个时令的北邙,群山莽莽,正逢春风,也该如长安一般绿意盈眼。谢珣把马栓好,洁净的衣摆上沾了些许风尘,他走过去,一眼便看到脱脱。

  熏熏春风中,她换了件素色襦裙,这不像她,她总是爱穿鲜艳夺目的衣裳,像璀璨的玫瑰。此刻,却默默挥着扫帚,清扫并不存在的落叶,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谢珣的到来。

  谢珣端详她良久。

  脱脱把果子蜜饯摆好,烧了把纸钱,最后规规矩矩在墓前跪拜,轻声道:

  “阿爷,我还是想这么喊相公,别嫌弃我。我来时,台主去了崔相公家,他怕是不行了,我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能够相聚。希望能吧,这样,你们旧友再相逢,也许能高兴点儿。你会高兴吗?”

  一想到迄今这坟墓下都只有文抱玉的身子,而无头颅,她就忍不住打寒噤。脱脱自幼从不爱发悲音,人很矛盾,陵园里,青柏成荫,唯闻鸟语,是个极肃穆庄重的地方。她不该轻松,但又不喜欢哭哭啼啼,眼圈虽微微红了些,但枝上一动,有鸟踩着飞了出去,引得她不由回眸:是文相公听到我的话了吗?

  但这一回眸,那些没聚起的泪水,瞬间消散了。

  她有些恼怒地瞪着谢珣:“你来做什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一点也不占理。她眼睛一眨,眉头微微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半分想哭的意思:

  “你不是在崔相公家吗?”

  “人走了。”谢珣把祭品放到碑前,深深一拜。

  脱脱愣住,小脸有一瞬变得犹如冰雪般冷肃。

  谢珣再起身,神色却很平淡:“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春风轻吟,松枝低垂,脱脱一张脸在日头下像是没有血色的白,她蛮横道:“要你管。”

  “也好,你既然也在。”谢珣揽住她腰,使劲一用力,拥着脱脱和自己一道跪在了文抱玉的碑前。

  脱脱挣扎,谢珣钳制住了她,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盯住脱脱:“有些话,我当着老师的面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脱脱目中怒火灼灼,她想起什么,又不愿意碰触只想快跑。

  “老师本该是我们的证婚人,若他在,也许,现在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谢珣沉沉道,他出神地望着脱脱明媚的面孔,“我答应过你,你沉冤得雪,我就辞官,绝不反悔。”

  脱脱哂笑不已:“你不是查清楚了吗?洛阳的事情忘啦?谢珣,怎么没见你辞官呢?”

  她报复似的一抬明眸,手中折的柳枝,故意一甩,啪地抽在了谢珣的脸上。他脸白,顿时起一层浮红,格外醒目。

  见谢珣不躲不动,脱脱冷笑,扭身把他搁置一旁的马鞭捡起,面无表情问:

  “你怎么不说话了?”

  “老师的事并没有结束,你再给我些时间。”谢珣平静说。

  脱脱捏着乌鞭,点点头:“好,你要当着文相公的面说什么?”

  “给你赔罪。”谢珣缓缓站起,双手在胸前一折,很郑重的礼,他语气真诚而低沉,“珣错怪误判春娘子,万般有罪,皆在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