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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2 / 2)


  穆氏抽噎点头,把眼泪一擦,看他精神不济,已是力尽神危,将他轻轻卧下,柔声说: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去去就来。”

  说罢在他脸上目光一凝,又看了片刻,才出来,对守在明间的李元之说:

  “大相国身边不能没人,你进去。”

  前厅喧闹成片,隐隐传到这边来,李元之听得略觉烦闷,再进来,见晏垂喘的厉害,忧心忡忡,只在一旁静守,不想他手指一动,李元之会意,立马凑到床头,晏垂明显在积攒着最后的力气:

  “我怕走后,阿娥对六镇军权攥的太死,她一向不待见子惠重用汉人举措,日后,”他头一偏,还是那个洞察人心的大相国,“我怕她成子惠掣肘,你该敲打子惠时,不要避嫌。”

  李元之眼中一愕,同他目光撞上,类似君臣般的多年情谊,此刻相通无阻,他郑重点了点头:“大相国交待属下的,属下不敢忘。”

  “日后可为我儿死者,非李参军莫属。”晏垂露出个欣慰的笑来,头一歪,软软陷进枕间,昏迷了过去。

  外头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府上欢情阑珊,晏清源撇下一众宾客,挑一杆明角灯,踩着昏黄光晕,往书房一现身,就迅疾围上了众亲信。

  “我们趁早上城门大开时,混了进去,已经摸清了王叔武府邸、粮仓、武库所在,及他们守兵换值的规律,王叔武新拜开国公,加之要过新年,城内戒备正是最松快的时候,世子如果这个时候突袭,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无名氏嘴皮子十分利索,一口气报完,把个舆图往晏清源眼底一展,指着城门道:

  “世子请看。”

  晏清源把手里匕首一扔,眼睛一垂,考量了半晌,心里已下计策,忽抬眸冲无名氏一笑:

  “怎么混进的城门?”

  无名氏答道:“世子有所不知,玉壁是边境孤城,平日守备森严,如今战事尘埃落定,这一早,就恢复从前,准商人进出,或补充物资,或供百姓置办用品,至于城内的百姓官兵,也有腌臜污秽需要运出城来,要不然,岂不成了个粪池子?”

  “你对这些事,摸的倒门儿清。”晏清源赞许一笑,对他的细微之处,十分嘉奖。

  无名氏面不改色:“以往守寿春时,也是如此,属下不过熟知这套路数罢了,玉壁城,被王叔武硬生生修筑几年,弄出个大坡高台,属下看了,三面都是悬崖峭壁,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混进城了。”

  “好!”晏清源当机立断,“这就封你为参将,”他略一沉吟,“你随我母亲姓,别人也好称呼。”

  穆氏在北朝是河北数一数二大族,无名氏不是不知,在场的也都一阵惊愕,羡慕至极,无名氏显然也难抑激动,朝晏清源这就要行大礼,被他一扶阻了:

  “穆将军,给你十人进玉壁城作内应,够吗?”

  无名氏眼睛倏地一炽:“够了!”

  “世子爷,这就要行动了?”刘响插进来一句,看晏清源露出个蓄势待发的笑来,忍不住问,“世子爷看哪天好?”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晏清源把舆图一卷,说罢目光一越,落到最后面一人身上:

  “口衔枚等器具都备齐了吗?”

  “回世子,备齐了!”

  “明晚一夜赶到平龙镇,三千精锐暂且驻扎于此,后日一早,你带人进城,晚上先烧粮仓,再烧武库,唔,”晏清源一顿,笑得格外冷酷,“王叔武不要动,留给我,他必亲自出来迎战!”

  无名氏对他的布置一听,便了然于胸,也十分振奋:“只要能占据城门,世子的三千精锐一跟进,夺取外城,如探囊取物!”

  晏清源眼底闪过一道郁至极处的光,复而变作惯有洒然笑意:“不错,我要让王叔武知道,他花两个月把大相国熬的智穷力竭,我一夜就可取他项上人头!”

  一番铿锵,说的众人也是跟着心潮澎湃不已,备了这数月有余,腰间宝剑,早已铮铮作响,想要挣脱,好一番难耐饥渴,唯饮血可平!

  “世子爷,三千精锐自不在话下,可后头主力大军得及时杀到,否则,说不定就功亏一篑。”刘响总觉哪里欠缺,提了出来。

  这一点,又说到众人心坎,因玉壁折损太巨,兵源未能及时补充,晋阳可调度的不过三万余人,晏清源心中早有盘算,微微一笑:

  “主力不过气势上压倒对方,让他们意志崩溃,斛律金和蔚景各领一万,这一点,尔等无须担忧!”

  众人一声惊呼,随即转小,各领一万,这么一琢磨,晋阳也不过剩万余人把守……世子爷这真的是破釜沉舟也要拿下玉壁城了!

  刘响扭头一看,今日到场的,皆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鲜卑勇士,年轻气盛不怕事,如果那一群老将军们在,估计拼了老命也要拦一拦敢如此涉险的世子爷了,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外头狂风呼啸,一室内,却议的燃情四溢,隆夏也不如,晏清源却始终不焦不躁,等众人散尽,把刘响留下,吩咐说:

  “我还有一计,你跟着他们进城,带几只咱们养的秃鹫当杂耍。”

  这什么怪招,刘响一头雾水地看着晏清源,晏清源把舆图指给他一看:

  “王叔武的府邸就在这,确定好他人在,你给我杀几个百姓,当诱饵,找匹马,再弄辆板车,把尸首一扔,将秃鹫引过去,我要让他的府邸乱起来!”

  “这,”刘响有丝犹豫,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赞同,“要不,属下杀几个士兵,杀百姓,总不大好……”他到底读过几天书,实在没办法做到世子爷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不,就杀百姓,”晏清源乜他一眼,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这一眼投来,刘响讪讪的,“你杀几个兵丁,节外生枝而已,最重要的是,王叔武他爱民如子,我就是要他心乱,他一乱,才更有破绽可图!”

  这才明白晏清源的用意,刘响顿时想起寿春城的事,一想到那个陆归菀,被亲爹一箭要射透,双眸猛的一闪亮,便又迟疑开口了:

  “他要是视而不见,不乱呢?世子爷忘了,当初陆士衡可打算一箭射死了亲生闺女,都不愿降了咱们。”

  昨日旧景重现,晏清源面上有一瞬的微妙,很快,自若一笑:

  “玉壁战事中,大相国绑了他儿子,当着他面杀掉,他也没改主意,坚守不出,可百姓不一样,不乱是吗?你捡老弱妇孺给我杀,让秃鹫啄个面目全非,我看他乱不乱!”

  刘响倒吸一口冷气,倘是那罗延在此,肯定已经连呼“妙”字,他即便知道此乃非常之法,还是难能拍手称快,却坚决地点了点头:

  “属下按世子说的办!那个无名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简单的道理,不必再说。”晏清源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知道世子爷胆子奇大,又自负非常,刘响本都走了出去,又折回来,讷讷看着他:

  “世子爷别忘戴护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