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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承湳13(1 / 2)





  柳笑珊换下了那身军阀姨太太的标志性旗袍,也没有了手推波浪纹发式和大红唇,素面朝天却更像一只白玉兰。

  她还是那么好看,阴黎越看越喜欢,唯独对她那根缠着红线绳的马尾辫子不满意,于是准备让她剪一个偏分的短发。

  柳笑珊有些犹豫,“小小姐,剪了头发就不好唱戏了。”

  阴黎把她按在椅子上,“头发没了嗓子还在,怎么就不好唱了?”

  她还是有些犹豫。

  但专门从新兴理发馆请来的上门.服务的理发师,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技法熟练的老师傅将围布一遮,这个剪过上百遍的发型不消一会就完成了。

  “珊珊,你可真是太漂亮了!” 阴黎成就感爆棚,仿佛完成这个美丽作品的托尼老师是她一样,满意得直拍手。

  柳笑珊也只有十九岁,头发这么一剪,再给她配上浅蓝色倒大袖和及膝黑色布裙,立马就能去竞争容城大学的校花。

  “真的?”这是她第一次剪短发,不是很习惯。

  她拨了拨耳发,“我去照照镜子。”刚要起身,理发师就从箱荚里递给她一面镜子。

  阴黎凑到她跟前,“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柳笑珊抿唇一笑,“应该……还可以看吧?”

  督帅府的跑马场旁边有个小院子,祝季同就被关在那里面。

  之前派他去给容雄补给弹药确实是个幌子,容军前线的弹药还充足得很,容承湳不过就是觉得游戏玩够了,是时候画个句号了。

  可怜祝季同兢兢业业地做了三年副官,结果在别人那里就是场笑话。被关在一间守马人的小院里等死,他的骄傲算是彻底被容承湳摧垮了。

  柳笑珊提着食盒进到小院的时候,祝季同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趴在了石桌上。

  小小的石桌,他这么一趴,就已经没有空当了,她只能将食盒放在另一个石凳上。

  她将他扶起来,“四少,你的伤还没好,别再喝了。”

  “呵…四少…”

  祝季同一把挥开她,“你还这么叫我?是存心想给我难堪?”

  “我不是——”

  “你剪头发了?”他眯着睁开了眼,又重新将她拉进怀里。

  祝季同最初在戏班子里遇到她的时候,柳笑珊就是这副清纯如水的模样。带着山涧野百合的干净,却气质不俗,花静幽然,所以他说她是一株白玉兰。

  柳笑珊有些紧张,“上午剪的。”

  “你真美……”祝季同伸手抚摸她的脸,男人手腕上红肿发烂伤口和女人白皙光洁的脸庞形成了一种极致反差,像行尸走肉与鲜嫩娇花的不搭。

  柳笑珊的唇角还没来得扬起,就见他又收回了手,眼里的着迷退去,变成了讽刺。

  她有些无措,“四少……”

  祝季同笑起来,“你还守着我干什么?”

  柳笑珊张了张口,最后只能提过食盒,“……吃饭吧。”

  容承湳把祝季同关在这,却什么也没给他准备,一日三餐都是柳笑珊在替他张罗。

  院子里有地,柳笑珊昨日还将枯去的杂草锄了,点上了些小青菜种子。那口水井的轱辘轴坏了,她也找了个新的来换上。明明是座牢房,她却像对待一个家一样,在仔细侍弄。

  祝季同一口菜都没吃,只一个劲儿地灌酒,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子。

  容城这边时兴喝黄酒,没有白酒那么刺激,余味却无穷。好的黄酒可比白酒贵多了,因为黄酒是用稻谷酿的,白酒是用高粱酿的。

  柳笑珊拿他没办法,只能等他喝倒了,把他扶上床去,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因为他老是喝酒,伤口的红肿一直褪不下去,如果天气已经转凉了,肯定会有感染。

  消炎的药撒上去,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恨我吗?”

  “不恨。”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一个袖子脱下,然后让他翻身朝向里面,好给他后背上的伤口上药。

  “不恨?”祝季同侧躺着,全力感受着伤口传来的灼痛感,“我勾引了你,哄骗了你,你当时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我还一直在利用你,只把你当成获取利益的工具,我根本没爱过你。”

  柳笑珊手上一顿,“我知道……”

  这些事实是她心口上的洞,是她反反复复才填埋紧实的洞,他非要把掏出来,非要让她看清那些洞……尽管知道,她也不可避免地鲜血淋漓,不可避免还是很痛。

  “知道?”祝季同笑起来,“要报复我吗?你可以杀了我,给了我一个痛快,我让你解恨。”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她眨去眼里的湿意,手头上药的动作加快,“我说了我对你没有恨。”

  “没有恨?有爱?”祝季同自问自答般,“是了,你说过的,你说你爱的人是我……爱我?我是个囚犯,你爱一个囚犯?”

  “我爱你,哪怕你只是个囚犯。”

  多么真挚动人的表白啊,祝季同却只想发笑,“我给了你什么,你要这么地死心塌地?”

  你给了我一段梦。柳笑珊不争气地甩去眼睛里蓄着的水滴,飞快将剩下两道伤口处理了,借着收拾药箱转过身去。

  祝季同给了她一段梦,或许正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由哄骗堆砌而成,那个梦才如此美好绚烂。以至于那些光影触而升温,一直留存在她心里,不管她遭遇了再多的伤心,都能一次次地得到治愈。它们一直在那里发着光,怎么也没有熄灭。

  将药箱放回原处,她收拾好情绪才转身。

  祝季同瘫在床上,就像一摊烂泥,“你要一直守着我?”

  她坐回床边,帮他穿衣服,“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或者我真的对你没有用了,我就不守着你了。”

  “是么……你现在就已经没有一丁点的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