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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2 / 2)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罗伦斯早就逃跑了。



或者早就随便任人摆布了。



然而,罗伦斯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会忍不住在心中这么嘀咕:



真的吗?



面对如此巨大的组织,真的可以不用逃跑吗?



罗伦斯三人本来就投宿在伊弗介绍的旅馆,而这个落脚处也被基曼查了出来,所以既然决定不逃出凯尔贝,只能下定决心等待对方主动联络。



如果擅自收集情报,万一受到监视,无论监视者是伊弗还是基曼,都只会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不管在情报方面还是权力方面,对方都压倒性地胜过己方,所以罗伦斯也只能采取后发先制的策略。也就是在弄清楚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后,设法抢先对方一步。



罗伦斯不但明白这样的道理,当然也很清楚,既然只能够采取后发先制的策略,与其坐在椅子上抖个不停,不如像赫萝那样躺在床上,悠哉地甩著尾巴打瞌睡,才是上上之选。



然而,他还是坐在摆设于窗边的椅子上,不镇静地望著窗外。



看著这个季节的灰色天空,就是开朗的心情,也会蒙上一层阴影。



如果心情本来就很郁闷,那更是雪上加霜。



面对伊弗的企图、基曼的企图,以及两人莫大的欲望,让罗伦斯痛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有多么渺小。为此苦恼不已的他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在受到赫萝的鼓舞后,虽然罗伦斯为了顾及面子,决定放弃逃跑转而选择留在凯尔贝,但仍无法挥去心头的不安。



这次的对手并非只会一对一地进行商谈,他们是擅于多对多商战的优秀商人。



罗伦斯的师父教过他一个铁则──「千万不要去碰自己不懂的生意」,而这次的决定,很明显和这个铁则背道而驰。



罗伦斯再次叹了口气,并将视线拉回房内。



原本在悬崖边与睡魔玩耍的赫萝,终于还是一头栽进了地狱深渊。



寇尔坐在赫萝床边的地板上。他正将腰带解开,不知道在忙著什么。



寇尔不久前才向旅馆老板借了针,罗伦斯猜他应该是在缝补腰带上的绽缝,却发现似乎恰好相反。



寇尔用手指松开腰带前端的绽线,并抽出一根根的细线。



他细心地把两、三根细线从腰带抽出来。接著,他把这些看似易断的细线搓在一起,并穿过针头。



看著寇尔急急忙忙地拿出他那件破烂的外套,罗伦斯当然很清楚他的用意何在。



罗伦斯站起身子,走近寇尔说:



「你这么做,哪天就没腰带可以用了。」



这时,寇尔已经用著拼凑出来的裁缝用品补起外套的绽缝。他像是已经缝补过好几次似的,动作熟练且轻快地一针一针缝补著外套。



寇尔听到罗伦斯的话后抬起头,露出难为情的表情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歇,由此可见动作之熟练。



而因为缝补用的线很短,寇尔转眼间就结束了工作。



不过,以商人的眼光来鉴定,这样的缝补能够带来的效果,想必就跟向神明祈祷一样微弱。



「如果只是要买捆线,我可以买给你啊。」



「咦?不用啦……没问题的。您看!」



寇尔用牙齿咬断线后,得意地摊开外套现给罗伦斯看。



要是赫萝看到了,说不定会一边甩著尾巴,一边轻顶寇尔的头。



不过,罗伦斯不是赫萝,所以他露出苦笑,摸了摸寇尔蓬乱的头发,开口说道:



「刚刚你解开铜币谜题,这等于是帮我上了一堂课,但我还没有付你学费。你在上教会法学课时,不是也要缴学费吗?」



寇尔随即张开嘴,看来是想说些什么;但他把对方的好意与自己的谦虚放上天平秤了秤,似乎做出了接受对方好意的判断。



寇尔有些难为情地笑著,问道:「真的可以吗?」



「我们去裁缝店挑选适合的线吧。反正你以后也用得著吧?」



其实用来买线的钱,说不定就够买件好一点的外套,但罗伦斯没有这么提议。



寇尔是个下定决心离乡背井的少年。



离开家门踏上旅途时,亲人给他的饯别礼除了少许的盘缠,应该也包括这件外套吧?



他若是听到自己充满故乡回忆的外套,居然比缝补线还要便宜,心情一定会很低落。



「那就麻烦您了!」



寇尔开心地说道,然后急忙套上破烂的外套。



罗伦斯本以为赫萝会想跟著出门,虽然她才刚入睡,但就连罗伦斯捏她鼻子也没办法把她叫醒,所以罗伦斯决定与寇尔两人单独外出。



而且,万一基曼或伊弗前来联络,有人留在房间也比较好。



「你想买哪种线?」



向旅馆老板问出裁缝店的位置后,罗伦斯两人很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



对于在凯尔贝发生的一角鲸事件,似乎只有一部分的人在拚命。



正因为只有部分人士能够拥有权力,权力才会显得有价值,绝大多数的人根本就不在意争夺大规模土地权的纷争,或自己在镇上的名声高低。再说,权力宛如高挂天上的明月般遥不可及,就算很在意也没用。



在遇上赫萝之前,罗伦斯正是眺望这般明月的存在。虽说在赫萝多方面的鼓舞下,罗伦斯已抱定决心,但他熟悉的,毕竟还是像这样的「日常」生活。



两人所抵达的裁缝店门口,有用绳子将百叶窗吊起,临时搭成的台子。台子上除了衣服之外,还陈列著线以及补破洞用的碎布。



一名少年百无聊赖地顾著店。他托著腮的手因为碰触染料,有一半被染成了黑色。



少年一看见罗伦斯两人出现,立刻挺直背脊并展露笑颜,看见少年的模样,罗伦斯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这里散发的气息,是罗伦斯所熟悉的世界所有的味道。



「依颜色不同,有很多种价格,您想要什么颜色?」



「呃……因为外套是这种颜色……」



就在寇尔这么说,而罗伦斯随之把视线移向他身上的外套时──



「如果用暗黄色,刚好不会太显眼喔。」



听到顾店少年的话语,寇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染成黄色的商品代表著高级品,至于高级的程度,只要看顾店少年脸上那贪婪的笑容就一目了然。



以年纪来说,少年看起来比寇尔小了一、两岁左右,但以气势来说,寇尔恐怕根本无法与其相比。这些当工匠学徒的小伙子,他们的工作就是被师父殴打踹踢,胆量跟一般少年可不同。



「呃,可是,黄色很……」



寇尔似乎也知道价格会依颜色而所不同。他慌张地看向罗伦斯,但顾店少年当然不可能让寇尔把话说完。



「不得了了,不知道是哪一家大老板前来光顾?」



少年打断寇尔的话语,从台子探出上半身说道。



依贩卖出去的商品价格不同,少年拿到的零用钱应该也会不同。



「哎呀,糟糕了。我今天没有打扮得很体面耶。」



念在少年热衷于拉生意的份上,罗伦斯配合著少年的话语这么答腔。



罗伦斯伸手重新竖起衣领,挺直胸膛,只有寇尔脸上一片愕然。



「是啊、是啊,这我当然明白!这东西品质很好喔。来,请您瞧瞧。」



说著,少年递出了黄线的样本。



虽然样本只有差不多放在手掌心上的长度,但万一被风吹走了,少年未来三天肯定没饭吃,也没薪水可拿。



据说在横越七大海洋才能抵达的地方,有一条通往地上乐园的河川。这条河水会漂来一种叫作番红花的植物,而把衣服染成黄色的染料,就是以番红花当作原料。



黄色是会让人联想到黄金的高贵颜色。



一是因为黄色染料本身就很昂贵,二是因为所谓的优质服装,就是为了充门面而生的服装,所以有钱人无不争先恐后地采购黄色的衣服,也因为这样,价格也变得越来越高。



不管怎样,寇尔似乎察觉到话题的走向慢慢超出他的掌控,于是慌张地拉住罗伦斯的衣袖:



「罗、罗伦斯先生。」



「嗯?」



罗伦斯展露笑颜看向寇尔时,少年为了不让客人溜走,立刻扬声说:



「老板、老板。来!请您看仔细喔,您看看这色泽有多么鲜艳。这黄色真的很鲜艳吧?要是摆在黄金旁边,连黄金都会逊色三分呢。这是我们家师父的最佳杰作。您意下如何呢?」



罗伦斯一边聆听少年的推销,一边不停发出「嗯、嗯」的声音给予回应。



少年后方的裁缝店最里面有一名看似师父的男子。男子停下正在裁剪布料的手,观察著柜台的动静。



男子的样子不像在关心线能不能够卖出去,而像在观察小伙子的举动。



罗伦斯看向那位似乎是师父的男子时,对方也察觉到罗伦斯的目光,两人的视线随之在空中交会。



男子没出声地笑笑,并抬了一下手掌。



罗伦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视线拉回少年身上说:



「这黄色确实很漂亮。它的亮度真的是连黄金都比不上。」



「我说的没错吧!那么,我帮您包──」



「不过,色泽这么光亮的线要是缝在外套上,会怎样呢?这线就连黄金都逊色三分了,用它缝出来的缝线一定会很明显吧。」



少年为了推销而拚命堆起的笑脸,在此刻倏地冻结。



后方看似师父的男子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



「所以,为了不让缝线太明显,你还是给我最便宜的灰线吧。」



或许是满脑子都在想若是卖掉黄线,就可以拿到大笔零用钱的缘故吧,受到打击的顾店少年全身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时看似师父的男子从后方走来,代替少年这么说:



「需要多长呢?」



男子举起符合工匠形象的粗壮手臂,用力敲了少年的头一下。



如果不能应付狡猾的商人,就算成为优秀的工匠,做出好的商品,也无法高价卖出。



这名看似师父的男子,似乎就是要让顾店少年明白这一点。



「三路德银币可以买到多长?」



「这个嘛……以那件外套的磨损程度来说,大概可以把整件外套缝补五遍吧。对了,要不要顺便买个蓝线?前阵子刚好有载满大青的船只入港,所以蓝线的价格变便宜了。」



「那么,您可以先不要卖掉蓝线,然后再多采购一些当库存,等到价格上扬时再卖掉,利润会比较好喔。」



男子似乎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推销成功,他笑著说:「三枚路德银币的长度,对吧?」然后取出缠上灰线的小圆筒。



难得出了门,买完东西就回旅馆太无趣,所以罗伦斯与寇尔决定散散步,顺便瞧一瞧河川沿岸的市场和北凯尔贝的街景。



寇尔保持两步的距离,跟在罗伦斯后头走著。



他抱著装了灰线圆筒的小麻袋迈著步伐,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怎么了?」



一听到罗伦斯这么询问,寇尔就露出像是小狗遭到戏弄般的眼神。



寇尔这么聪明,他一定察觉到自己被捉弄了。



不过,寇尔的反应似乎比罗伦斯预期的还要大。



「你真的那么惊讶啊?」



「……是、没有……」



寇尔慌张地游移著视线。



罗伦斯不禁心想,自己或许太习惯与赫萝那种坏心眼的狼一起旅行了。



「至少比赫萝的恶作剧好一点吧?」



罗伦斯不由得开口为自己辩解。



听到罗伦斯这么说,寇尔似乎心有所悟,一脸难为情地点头回答:「是的。」



「而且,我记得我说过,你的脸皮得更厚一点。我是商人,不是神,所以如果你不求我,我就不会展露我的慈悲。」



罗伦斯还没有支付寇尔软膏的费用,而寇尔解开的铜币箱之谜,事实上也是值得支付报酬的情报。



只不过,商人收下商品时,如果对方忘了收钱,十个人当中有六个人会保持沉默;而剩下的四个人会为了卖人情,而提醒对方收钱。



思考了自己属于哪一种人后,罗伦斯这么补上一句:



「当然了,如果有人听到我这么说,就立刻表现得厚颜无耻,我就不会带这种人一起旅行了。」



寇尔没有露出困惑的模样,而是露出苦笑。



他的反应,让罗伦斯也深深明白赫萝会喜欢他的理由。



「不过,虽然我不是神,但也不是那么讨厌别人求我。」



「咦?」



「如果我真的打从心底讨厌别人跟我要东要西,应该就不会跟某个长了尖牙的贪婪鬼一起旅行了。」



听到罗伦斯的话语,寇尔紧抱麻袋难为情地笑了。



「不过,你毕竟是未来的圣职者。既然你不向我祈祷,那我想在这里告解一下。」



「呃……告解什么……」



罗伦斯将视线从寇尔身上移开,说道:



「我想坦承,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其实有著不值得赞扬的动机。」



寇尔只愣了几秒钟。



他立刻跟上了罗伦斯的思绪,然后露出连真正的圣职者都自叹不如的真挚表情反问:



「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说的意思啊。我有一半是在迁怒他人。」



「……迁怒?」



寇尔有个坏习惯,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会集中在思考上面。



寇尔仰望罗伦斯反问道,而他下一秒钟就绊倒了。



「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在旅馆的失态吗?」



罗伦斯一边伸手扶起寇尔,一边问道。



罗伦斯没有取笑寇尔跌倒,是因为他正诚心诚意地自白。



从一个人摔跤后会做出什么清理动作,就能够看出那个人的身分。



王族会遣走身边的人,贵族会假装咳嗽,而平民会拍打膝盖清理灰尘。



至于寇尔,他什么清理动作都没做。



罗伦斯相信他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圣职者。



「是的。」



不过,听到寇尔立刻这么回答,罗伦斯还是不禁露出苦笑。



寇尔也慌张地想要挽回失言,但罗伦斯笑著阻止他说:



「没关系。不过,如果你是我的徒弟,为了保持威严,我可能会呼你一巴掌就是了。」



寇尔有些难为情似的笑了笑,然后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也就是说,因为我让人看见了那样的丑态,所以很想找个人来报复。」



「……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跟工匠师父使眼色,是吗?」



寇尔不愧是个聪明的少年,观察得非常仔细。



「没错。在背后决定事情,然后玩弄被夹在中间的人。我故意让你期待能买到高级品,也是为了看你的反应,让自己沉浸在优越感之中。真是的……这样做真的很幼稚。」



罗伦斯搔了搔脖子,然后把视线移向河川。



正在岸边装卸货的船只附近,聚集了一群商人。



从随风传来的只字片语,以及商人们比手划脚的动作看来,他们似乎正在交涉能否搭上运送货物的船只,然后横越河川前往南凯尔贝。



根据凯尔贝的规定,当城镇出事时,便会严格监控渡河事宜。



而且,渡河的重要性关系到河川所有权,最后甚至关系到领主权。



船夫不可能为了藏在袖子底下的区区小钱而违规;而那些商人们明知如此,仍然想要搭船到南凯尔贝,可见对他们而言,这次在凯尔贝发生的问题有多么重大。



就这点来说,基曼能克服万难把信件送到旅馆,让罗伦斯再次体认到其组织力量之强,而不禁感到恐惧。



「我确实听见您的告解了。神会原谅您的。」



寇尔不只安静地聆听罗伦斯告解,还像真正的圣职者般回应罗伦斯。



罗伦斯怀著心中的感激,对他说道:「谢谢。」



「不过,罗伦斯先生……」



「嗯?」



当罗伦斯专注于眺望街景时,寇尔忽然开了口。



「您那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别的事情吧?」



他直直注视著罗伦斯。



寇尔的眼神别无他意,正因如此,所以这股目光更像一根笔直的长枪射向罗伦斯。



「罗伦斯先生是想要回应赫萝小姐的期待,对吗?」



寇尔就像一个聆听英雄故事的孩子般,眼里散发出期待的光芒。



那充满期待的目光甚至让人感到刺眼。



由于有点难为情,罗伦斯不禁别开视线,然后好不容易才做出回应:



「确实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不过……」



罗伦斯会确认自己的交涉能力,其实是出于不安的反作用力,根本没有寇尔想的那么勇敢。



「虽然我几乎没有能力帮助罗伦斯先生,但请您加油!」



「喔、嗯。」



尽管寇尔身子瘦弱,此刻却用浑身的力气为罗伦斯打气,由此看来,他的确打从心底支持罗伦斯。



就罗伦斯的想法来说,如果自己看见年纪比自己大了一轮的男子露出那般丑态,对那个人的评价多少会降低一点吧。



罗伦斯之所以会想买线给寇尔、买线时之所以会玩弄顾店少年,都是为了让自己恢复少许威严。说明白一点,罗伦斯几乎是因为面子才这么做。



在这样的状况下,寇尔不但没有侮辱罗伦斯,还如此地支持罗伦斯。



或许可以用「本性使然」来解释寇尔的反应,但罗伦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且,商人的好奇心比猫还要旺盛。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看见一个窝囊的商人露出那般丑态,还做出迁怒他人的行径,你竟然不会对这个商人失去信心。」



听到罗伦斯这么说,寇尔果然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可见他不是在巴结罗伦斯,而是说出了真心话。



「咦……?因为……那个,罗伦斯先生不是与赫萝小姐一起旅行吗?我听赫萝小姐说是寻找故乡之旅。」



「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我怎么会对您失去信心……您会表现得那么慌张,是因为眼前的事态足以让人慌张,不是吗?」



罗伦斯不是很明白寇尔的意思。



的确,罗伦斯目前面临了旅行商人难以应付的事态,就算被赫萝推了一把,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完全下定决心。



但是,罗伦斯觉得寇尔的话语代表著其他意思。



赫萝那么了不起,所以能够与她一同旅行的罗伦斯肯定是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会表现得那么慌张,肯定是遇到事态严重的大问题──寇尔的意思是这样吗?



还是另有含意呢?



想到这里,罗伦斯察觉到了寇尔的真意。



寇尔的话还没说完:



「因为这趟旅行会变成被赫萝小姐一直传述下去的传说,不是吗?既然这样,阻挡在前方的,应该也会是艰钜的困难或问题才对。而且,我真的很感谢您愿意让我加入这趟旅行!」



寇尔露出纯真的笑容说道。



罗伦斯也曾在城镇或路旁的旅馆,聆听著世上的传说或英雄事迹。



他也曾经抱著「真希望自己能参与其中一则故事」的急切心情──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寇尔的头脑聪明,并且能够做出连商人都甘拜下风的合理思考,这样的他或许也跟罗伦斯一样,向往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罗伦斯不禁心想,或许找不到比寇尔更讨人喜欢的少年了。



「那家伙确实发下豪语说过,会让这趟旅行故事永远流传下去。不过,既然这样,我更应该在你面前表现得慷慨一些才行。」



听到罗伦斯他开玩笑,寇尔转动了一下圆滚滚的大眼睛,然后笑著回答说:



「我也不想被传述成是两位的负担。」



这样的对话是不太能够在赫萝面前开的玩笑。



罗伦斯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仰望起天空说:



「总之,不管怎样,在这趟旅行故事会永远流传下去的大前提下,似乎能够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俩都必须避免惹那家伙生气。」



聪明如寇尔,他当然不会照字面上的意思来解读。



寇尔之所以露出欣喜的表情,想必是因为他已察觉到罗伦斯想表达的真意。



「我有时候会表现出像上次那样的丑态。所以,我经常会需要他人的协助。」



「是。」



寇尔应了一声后,接口说道:



「只要帮得上忙,我随时愿意帮忙。」



罗伦斯接下来要挑战的对象,是习惯多对多商战的强敌。



对他而言,同伴当然是越多越好。



赫萝曾经告诉过罗伦斯要懂得用人。



这段指摘也可以说成「要懂得相信他人」。



为了赢得多对多的战役,这会是必要,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罗伦斯与寇尔轻轻握了手,心情也随之平稳下来。



想重新确认自己的交涉技术──比起为此而窝囊地捉弄负责顾店的工匠徒弟,与寇尔握手的效果好上数百倍。



或许赫萝现在正躺在床上,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在笑罗伦斯呢。



「那,我们回去吧。」



说著,罗伦斯朝向旅馆的方向踏出步伐。



「好的。」



寇尔跟著踏出步伐,但没有走在罗伦斯的斜后方。



虽然依旧是多云的阴天,但感觉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